第二天一早，程迢就起来下楼买早饭，他回来的时候顶着满头花白雪粒，兴冲冲地在江春遥那间房的窗户下喊：“江老师！快开窗！”
有早起的行人被他的声音吸引，纷纷驻足朝他看过来。
江春遥刚洗漱好，听见声音后疑惑地过去挽起了窗帘，又推开玻璃窗。
短短一夜，窗外的万物就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绒毯，大雪还在空中簌簌地落着。
街边的早餐店冒着腾腾热气，三两行人坐在桌边喝着滚烫的豆浆，街角传来几声狗叫，雪地上还有一串串梅花似的脚印，一路延伸消失在街道拐角。
程迢就站在那雪里，仰头朝她喊：“江老师！下雪了！”
江春遥脑海里兀地闪过一句话：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程迢的笑容太灿烂了，他的眼睛发着光，潮湿而透亮，像是清晨泛起的薄雾。
江春遥心脏的某一角好像突然被人挠了一下，轻轻的，却有些刺痛。
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究竟是雪更迷人，还是笑更吸睛。
其实，这点雪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出生在哈尔滨，成长在哈尔滨，外地人眼里哈尔滨浪漫的冬雪在她眼里只有刺骨的寒冷。
可她终究被程迢的笑感染，伸出手去，一片雪花就飘飘然落在了手上，很快又化开，只余一点小小的水痕和手上冰冷的感觉。
江春遥看着程迢，在心里喃喃道：下雪了。
这将会是她在月亮山的第一个冬天。
程迢提着早饭回去，江春遥和周秋梅也刚好下楼。
他们坐下没吃多久，楼上又下来几个人。
程迢抬头看去。
是昨天夜里入住的那群外地人。
“唐老板”也看见程迢了，主动冲他点了点头。
江春遥注意到，低声问程迢：“这是……”
程迢也压低了声音：“不认识，昨天晚上住进来的，我下来冲红糖水的时候遇到，就打了个招呼。”
周秋梅说：“看这样子，估计是来旅游的。”
那边“唐老板”几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又打发昨晚那个个子小小的男人出去买早饭。
“唐哥，我们什么时候上山啊？”
“唐老板”看了看外面的雪，“雪这么大，估计不好走。”
“唉，谁知道这边下雪那么早啊。”
程迢跟他们隔得不远，依稀听见一些，自来熟地搭话：“这边下雪是比较早，你们对山路不熟，要上山的话估计得等几天。”
“唐老板”还没说话，他旁边那人就问：“等几天？这里的雪只下几天吗？”
“不是，是专门有人负责山路融雪的。但不知道你们要上哪座山，如果急的话，可以找个车技好一点的本地人带你们去。”
“唐老板”向程迢看过去，打量着他们三人，可能是江春遥脸上贴着药，有些引人瞩目，他的目光在江春遥脸上停留了几秒：“你们是本地人吗？”
“嗯……”程迢思考了会儿，“算是吧。”
他也问：“你们是来旅游的？”
“唐老板”学着他的回答，说：“算是吧。我叫唐封，旁边这位叫张林。”
刚说到这里，买早饭的同行人回来了，唐秋山又指着他说：“这位叫李腾飞。”
唐封面容硬朗，斜眉入鬓，长得很英俊，伸出的手上带着双黑皮手套，把他的手指勾勒得又长又直。
他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程迢说：“我叫程迢，前程似锦的程，千里迢迢的迢。”
又是这句自我介绍，江春遥皱了皱眉，忍不住想，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唐封笑着赞扬道：“好名字。”
程迢也笑，他没打算介绍江春遥和周秋梅，毕竟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她们不一定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
但唐封夸完，竟直接看向了江春遥，“这位……”
江春遥有些懵地看了一眼程迢，回道：“你好，我叫江春遥。”
唐封没应声，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从江春遥脸上掠过，程迢和江春遥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
没人说话了。
周秋梅觉得气氛不太对，主动说：“啊……我叫，周秋梅。”
唐封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你们好。”
张林问：“程迢兄弟，你刚刚说你们算是本地人？”
程迢一听，有些犯了难，他们不会是想请自己带着他们上山吧？
倒不是程迢不愿意，只是他要在中午之前回去，也不可能让周秋梅江春遥和那三个男人同行。
他暗自懊恼，早知道这样，先前就不多嘴搭那么一句话了。
见他表情为难，唐封笑了：“程迢兄弟不必犯难，我朋友就随便问问。”
他转过去对张林说：“打个电话给昨天那师傅。”
张林拿出手机拨了号码，但迟迟没有人接。
程迢见状，又多嘴问道：“你们要去哪座山？”
唐封脱下黑皮手套，冷白修长的大手端起豆浆，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又放下杯子，缓缓吐出三个字：“月亮山。”
程迢三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