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太阳的时候,伊薇特去拜访了在希腊的魔法学院进修时的导师和同期。等她傍晚从雅典回到圣托里尼岛,在镇上闲逛的小天狼星已经找到了一栋心仪的小房子,并且不容拒绝地宣称,“我看咱们退休之后就住在这儿好了。”
对此,伊薇特的意见是:
“随便你想住在哪儿,我反正是要回拉文克劳河原的。”
六月十八日,伊薇特说,该回去了。
因为火星和月亮已经形成了某个令人警惕的角度,还因为冥王星在摩羯座和天蝎座之间制造出某种不容被忽视的阴影……总而言之,这天一定有事发生。
于是他们收拾行李,用门钥匙偷渡回了英国,再带着行李幻影移形回到伦敦,像离开时一样,谁都没有惊动。
象征着“有事发生”的、来自魔法部神秘事务司天文厅的信函,几乎和他们是前后脚抵达了格里莫广场12号。
伊薇特的旅行斗篷还没换下来,就先用小刀拆开了用深蓝色火漆封着的信。
她读信的时候,小天狼星嘴里叼着根希腊风味的甘草糖,趿拉着从希腊麻瓜小贩那儿买来的便宜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地在卧室里走来走去拆行李。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妻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麻烦事吗?”小天狼星问。
“法律执行司带走了劳拉。”伊薇特说,把信搁在一边,开始动手解开旅行斗篷的扣子,露出底下的黑色长袍,“我现在必须去一趟魔法部。”
小天狼星将嘴里还剩一多半的甘草糖吐出来:“给我两分钟换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他迅速扯下自己的花衬衫和亚麻短裤,摘掉买来之后就爱不释手的巴拿马草帽和帽檐上架着的墨镜,踢掉还沾满白色沙子的拖鞋。伊薇特则去浴室里简单梳洗了一下,洗去了眉目间风尘仆仆的疲惫。
“我就在大厅等着你,”小天狼星从长袍领口里钻出头时含糊地说,“如果乌姆里奇不放你们回来,我就去找凤凰社。”
伊薇特从浴室里走出来,倚着门框等他换完衣服。
她在希腊的这几天休息得还不错,脸颊被南欧的灿烂阳光晒得多了些富有生气的血色,连眼底的乌青也散去不少。可一回到伦敦,她的眉就不自觉簇起来,显出挥之不去的沉沉倦意。
“我不担心法律执行司。”她轻声说,“劳拉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他们背后的人一定有别的阴谋。”
“你认为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我,或是哈利吗?”
伊薇特没回答,默认了他的说法。
“我会提醒邓布利多的。”小天狼星于是说,“别担心我,我也会很小心——伊芙,你是在哭吗?”
他把脑袋从衣服领子里钻出来,调整了一下被碰歪的眼罩,才发觉妻子在无声地落泪。
伊薇特垂着头,泪珠静悄悄地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的表情却并不悲伤或委屈,看上去只是空茫而怔忪。
直到小天狼星出声跟她搭话,她才猛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起手镇定地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没什么。”伊薇特带着点鼻音哑声说,“我只是……我讨厌伦敦。”
小天狼星走过去,展开双臂拥抱她,下巴搁在她颈窝里,懒懒地用自己的脸去蹭乱她梳理端正的头发。
“你讨厌伦敦?”他用低沉含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就像讨厌博格特、讨厌飞天扫帚、讨厌做噩梦那样讨厌伦敦吗?”
伊薇特没回答。
她的嘴唇紧紧抿着,倔强地板着脸,像是任性撒娇的孩子,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而不讲道理地排斥着一切会使人空虚、使人害怕、使人悲伤的事物。
伊薇特·坎贝尔很清楚自己不是个包容而乐观的人。她严厉、刻薄,并且平等地讨厌很多事物。
她讨厌愚蠢、讨厌自以为是、讨厌不爱护书本的人;也讨厌飞天扫帚、讨厌长刺或喷火的神奇动物、讨厌黏糊糊滑溜溜的植物种子。
小天狼星太了解她了。他总是能知道她口中的讨厌,究竟是“嫌恶”,还是“恐惧”。
“你记不记得六年级第一节高等魔咒课。”沉默了一会儿,拥抱着她的小天狼星突然问,“我们被弗立维教授关禁闭那次。在五楼的飞天扫帚间。”
伊薇特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分明讨厌飞天扫帚,”小天狼星说,“最后却还是跟我一起飞出了那扇窗户。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为了帮我而被扣分。”伊薇特小声说。
小天狼星笑了,笑容半是得意,半是感慨。
“你不需要很勇敢,伊芙,尤其是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慢慢抚摸着妻子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说,“因为你足够仁慈、公正而且坚定。你认定什么是正确的,就绝不动摇、也绝不退缩。”
“如果我能命令你不去魔法部,我会的。”小天狼星说,“我的确挺喜欢霍尔顿小姐,没错。但是,你要知道,伊芙,整个神秘事务司加起来,对我来说也没有你的一根手指重要。”
伊薇特低泣着笑出来:“……别说傻话,小天狼星。”
“是真。”小天狼星也笑了,“只可惜我说什么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