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薄汗,对于以仪容著称的萧驸马来说,堪称狼狈了。
陆令遥眉尾微微挑了挑,这般心忙意急地来找无上剑宗的人,是心中有鬼不成?
还不等三人开口询问,萧驸马一坐下便开了口,“叨扰几位仙长,不知刘公公可在此处?”
他声音平稳无波,仿佛是例行的询问,只是多多少少还是露了些急切之色。
“刘公公才刚走,驸马寻他可是有事?”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萧裕抚了抚颔下的长须,神情有些紧绷,“我听说甘泉行宫又闹了妖魔,心中忧虑,漏夜赶来。还好今夜无事,多亏了几位仙长。”
陆令遥轻笑出声,似嘲非嘲,一双好看的杏子眼状似不解地看着他,问:“驸马既听说了此事,怎么不去寝殿中安抚长公主,倒跑到这里来问起一个公公了?”
“难道驸马早就心中明了,那魔物不会去伤长公主?”楚澄福至心灵,接着陆令遥的话道。
两人一唱一和,几乎是明晃晃的质问。
萧裕听了这话非但不恼,紧绷的神情反倒霎时松开,道:“看来仙长们已然知道了。那东西与殿下无关,乃是刘公公造下的冤孽。”
陆令遥怪异地瞥了他一眼,“驸马既然知道实情,为何不去告诉长公主,让她徒受惊吓?”
萧裕面上浮起几分悲悯,长叹道:“仙长有所不知,刘公公遇上这等妖魔,除了回到帝京向旧主求救之外,别无选择。”
“他求到我跟前时,已被那妖魔折腾得形容枯槁,苦不堪言,念他多年伺候,我一时心软就让他回公主府。帝京不乏道行高深的能人,救他一条命也算积福。不过殿下一向忌讳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便自作主张瞒了下来。”
“可我没想到他惹上的妖魔这般棘手,竟敢大闹宫中,还伤了许多人命。我本意是要救人,却害了更多的无辜性命......”
他目中沉沉,几乎掩不住忧虑,“我今夜前来,是想请问几位仙长,可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除了那妖魔,了却这桩事。”
陆令遥百无聊赖地摩挲着椅上镂刻的花纹,闻言淡淡道:“自然是有的。”
她姿态闲散,瞧着颇为无礼,回话也是一副倨傲的模样。
萧裕心中有些不快,荥阳长公主地位尊崇,连皇帝的面子也敢下,他这个驸马跟着水涨船高,放眼帝京也多年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怠慢了。
但方外之人,不懂俗世规矩,情有可原,应是无心之失。
萧裕忽视掉那一星半点的不满,道:“愿闻其详。”
陆令遥站起身,手指几下掐诀,星星点点的光芒翻飞而出,在半空之中如水墨流淌,无笔自动,勾绘出一副案几大小、四四方方的图景来。
亭台楼阁清晰可见,正是甘泉行宫的舆图。
陆令遥手指向外轻拂,那副青光流转的舆图转眼间便飘到了萧裕跟前。
她负手而立,对萧裕道:“我要用刘公公的眉心血做一只人傀,诱他入诛魔阵,再一举击杀。”
萧裕的目光早已被眼前奇异的灵光点点所吸引,“那这是......”
“诛魔阵虽不伤凡人,但对死物可不会手下留情,届时难保不会毁了几处水殿,可若离了行宫,又怕那狡诈的魔物不肯轻易上当。”
“驸马可否为我指一处宫殿,遣散那里的宫人,以设阵眼之用?”
萧裕站在灵光舆图前良久,终于在一处轻轻画了个圈。指腹带起一抹凛冽入骨的灵力,在他所圈之处静静地闪耀。
直至走出殿门,那股因触到灵气的舒畅仍旧让他的右手不住地战栗,仿佛窥见了一角比如今更为玄妙莫测的世界。
他忽然有些后悔。
当年如一尾缸中细鱼,眼中所认为最花团锦簇的富贵地不过是缸外的小池。
可池外有湖,湖外有江,江外有海。
是他当年目光短浅,眼中只有凡世的方寸之地,白费了遇上仙人的机缘......
萧裕抬头望着广阔无垠的天,沉沉叹了口气。
陆令遥将舆图收到身前,与楚澄讲起布阵一事,阵法皆由她来完成,楚澄只需带着弟子守在阵外,以防万一。
楚澄一一记下需严加镇守的几个方位,忽然有些奇怪,问:“驸马怎么把璎园圈起来了?”
“这不是荥阳长公主最喜爱的一处园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