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侯与棘乐侯的告老一方面是因天象之说而主动请罪, 另一方面是他们的身子确实已经大不如前。而且不同于窦太后在后宫里保养的还算不错,宗正与奉常这两个九卿之位确实称得上耗费心血。尤其是在刘启当政的这些年里,因为刘定国和刘戊的事, 加上科举间接扩充了奉常的任务量与人员容量, 所以搁在窦太后一辈的棘乐侯身上分外难受,于是趁着这个机会主动请辞, 也好掐个皇帝念着他好的机会美美退休。
只是这样一来, 九卿里空了两位, 几乎是人人盯着奉常的位子, 而且是在棘乐侯递了消息, 皇帝还没同意的情况下就开始商量如何谋下奉常的位子。
刘启:到底谁才是皇帝啊!
刚递上退休申请的棘乐侯:我知道你们很急, 但是你们能不能顾虑一下我的感受。
至于宗正一位……
呵!除了姓刘的, 谁敢去当宗室的大管家啊!那不是嫌命长吗?
于是乎,尚冠里和戚里再次热闹起来。
奉常掌礼乐社稷与宗庙礼仪,本就是尊贵至极的实权岗位, 现在又因科举而有了影响天下学派乃至学生前程的能量。
如此一来, 就算是对入仕保持着纠结态度的各家山头们也都流露出想参政的意思。
开玩笑, 这可是关乎学派前程的大事啊!
会在这种问题上犹豫的不是傻子就是聋子。
一时间,各大学派的老骨头们——包括最为固执的鲁儒都不远千里的赶来关中,说是要把曾经看不上的博士之位给弄回来, 然后争取下奉常之位。
老实说,刘瑞得知这些消息后还没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宣室殿里的刘启就先一步破防了。
而且还是破了大防。
“呵!“
“呵呵!“
“呵呵呵呵!“
被人评为喜怒不定的皇帝挡住自己凌厉的眼睛,笑声撞在宫婢的心上,空荡荡的宫殿里, 真的有种头皮发麻的味道。
“瞧瞧, 这就是做学问的风骨。”笑够了的刘启甩了下袖子, 冷冷道:“朕还记得高祖让叔孙通请人重订宗庙之仪时,可没几家愿意商量。”
“而今的做派又叫什么?”
“叫曾经的我你爱答不理,如今的我让你高攀不起。”同样在太子宫商量此事的刘瑞转着珠子感叹后,不出意外地看到儒家的子弟——包括最为稳重的文党都面有赤色。
颜异更是受不了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是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打趣完了的刘瑞话音一转,再次恢复了情商拉满的模样:“所以才要卿等以人臣之身提醒孤一非贤之人不要犯错。”
“这人呐!有时差的就是一份机缘与识人的眼力。”刘瑞再次恢复了亲切随和的模样。太子宫的众人经过上任时的飞来重任与事后论赏也逐渐习惯了顶头上司的甜枣加棍棒模式:“孤听人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可见这民间的土话也能用到很多事上。”刘瑞扫过在场的官员,意味深长道:“例如慧眼选英主的叔孙通。”
在场的儒家子弟们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安稳自己学派的脸面算是补上了。不过他们还没舒匀心惊胆战的那股子气儿,刘瑞便继续说道:“孤也听人说,做学问就像种地,也像造房子,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以是自己所创且有人受益为荣。”
“只是我观今日的学问,无不是在先贤的东西上绞尽脑汁地榨了又榨,塞了又塞。”刘瑞说到这儿还摇了摇头,惋惜道:“孔子修六经,孔子的弟子及再传弟子修《论语》,并有曾子作《大学》,《孝经》《曾子十篇》。子思作《中庸》,孟子及其再传弟子作《孟子》,荀子以辞赋作《荀子》。”
“还有法家的管仲商鞅,李斯韩非……莫不是从先人的典籍里吸取知识,然后开创自己的见解,而非言必提其师,行必按其旧。”
“恍若未断奶的成年人般令孤恶心。”
“如此……还有何颜面开门授课,教书育人?”刘瑞的话辛辣无比,但也让颜异不服道:“为子者若不遵循父例,那岂不是不孝之举?况遵循旧例,本就是美德……”
“为子者敬父尊父,但也应在其父的奠基下光耀家族,而不是如无脸的硕鼠般需要借着其父的大旗忽悠外人,以此谋利。”想起后世的“孔家店”和被吸了几千年血的孔子,刘瑞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孤以为,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古之贤者可问君王,可闻大才。可闻老媪,可闻幼童,是以为圣贤。”刘瑞说到这儿还反问道:“礼亦有别。”
“如循周礼,那边没有上梁不正而下梁歪的风气,百家争鸣的盛况。“刘瑞说罢还叹了口气道:”孤……亦或是天下,都对尔等非常失望。”
想想先秦时的群星璀璨,再看看之后的牛鬼蛇神里只出了个知行合一的王阳明,刘瑞就不经怀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