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姑苏城。
下雪了,今年已经下了无数场雪。
两边的街道上铺满了白得近乎霜色的雪的颗粒,踩在脚下,声音脆脆的。在漫天的雪中,有一人撑伞而来,踏过的路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伞下之人,正是盛初。
盛初换回了刚到这里时穿的粉白的衣裳,这身衣裳用料名贵,刺绣精致,式样和修真派的审美不同,更适宜眼下的情景。
这副画面初看是岁月静好,但细看就会发现,她头顶的伞破了好几个洞。再看衣服,湿得能拧出水来。
太狼狈了,盛初这样想。
才来不久,她的脸就冻得通红,打伞的手更是僵硬如铁。但她无暇在意这些,只能当做它们不存在,睁大眼睛努力地搜寻她要找的人。
雪太大,搜寻起来很是费劲,她皱着眉头一边找人,一边在心底埋怨宋韵的“绝妙”安排。
——宋韵在栖梧宫门口得知程愿逃跑的消息后,当时没有做声,进去后就大发脾气,把所有门主聚集到议事厅召开会议,共同商议解决办法。
经过激烈讨论,最终宋韵拍板决定,让未经世事的新弟子们前往凡间。一方面缉拿程愿,一方面找出一直以来在背后谋害盛初的真凶,另一方面考验他们的能力。
于是盛初作为新弟子中的一员,即使刚中完毒,也还是和其他人一起被下放到了凡间。
宋韵说,只有盛初自己知道,到底什么人和她有过纠葛,什么人好,什么人坏。所以,盛初非去不可。
她还格外体贴地在分配地点时,将盛初分到了姑苏城。
其他人中,叶霜浅和谢疏被分到朝歌,而沈玄征则被分到汴京。双成提出与他们同去,和盛初一道被分到了姑苏,于是晚来一步的陆阑风便和早已有心下凡的柳暮雪一起被安排到了兰陵。
听到结果后,柳暮雪抱怨道:“让我跟他一同去历练,还不如不去。”
陆阑风急得涨红了脸:“师…师姐不是门主之女么?要是不想去,也没人逼你。”
双成见陆阑风原来也一同下凡,顿时冷哼一声,不想搭理他们。旁边的谢疏悠闲地开了口:“柳师姐要是不愿和他,不如和我?”
叶霜浅道:“我没意见。”
整个修真派都知道谢疏跟叶霜浅是一对,谁会如此没眼色?柳暮雪立刻道:“算了算了,陆师弟人挺好的,我就不换了。”
陆阑风不屑道:“…那师姐刚才还嫌弃我。师姐要是真不愿意,为何不找盛师姐?或者沈师兄也行。”
“沈师兄也去?”柳暮雪惊奇道,“他出师多年,此刻去凡间做甚?”
原来宋韵为免弟子们出事,特地安排沈玄征与他们一同前往,美其名曰“为新人保驾护航”,连双成也被硬拉进了名单。双成对宋韵很是反感,但看在盛初等人的面子上,还是答应下来。
她和盛初关系最好,给自己挑了姑苏这个地点。但沈玄征作为栖梧宫弟子,被迫接受了宋韵的安排,去往汴京。
盛初下凡之前,就知晓和她搭档的是双成,因此一落地就开始找这位唯一的队友。
她找着找着,下起了鹅毛大雪,等好不容易捡到一把没人要的破洞伞时,她身上已差不多湿透了。
然而,双成还是没露面!
人呢?
盛初不止一次地思考。
“盛初!我在这儿!”突然一声呼唤打破了寂静,穿得像个雪团子的双成举着两把伞跑了过来。
盛初一阵惊喜,连忙小跑过去,自觉地接过她的伞,取代了那把有破洞的:“你可算来了,跑哪儿玩去了?”
“我买衣服去了。”双成道,“我那身锦袍在你们凡间根本不适用,我一下来,人人都盯着我看。”
她颇为自豪地拍了拍新衣服:“这是姑苏刺绣大师萧娘子的手艺,不知你可有听过?据说她以前只绣图样,但现在也做衣装了,连伞也是她做的。”
萧娘子。
听到这个称号,盛初笑了笑:“我当然听过。我在凡间时,从小便是萧娘子抚养我长大。”
双成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原来竟是这样,早知如此我就带你一起去她的宅院了,你们故人相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盛初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座小宅院,门里坐了一位衣着简朴的青年女子,埋头正在绣花。
她低首道:“不必。等到事成之日,我会再来拜访。走吧。”
两人撑伞走在雪地里,雪后的地面踩着很松软,可是不一会儿那洁白便染上了脏污。只有双成的那身衣裳,依旧白得亮眼。
“盛姑娘?”
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些许的惊讶。
恰好盛初收了伞,露出她那张冻得两颊通红的脸,掸了掸肩上的雪。
女子见状更惊讶了,忙不迭地迎上前:“果真是你!你可还记得我?我是落娘呀。”
落娘,不就是柳落娘?
双成没好气地抢白:“谁记得你?你找盛初有何事?”
她和程愿是一伙的,谁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坏心思等着她们。
柳落娘也不恼,笑嘻嘻地道:“原来是钟离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