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出租车,伞也没打,一头扎进了茫茫风雪中,短靴点地的嗒嗒声渐响渐远,飞舞的雪片儿染白了她露在垂耳帽外的发梢,在她的硬质外衣上落下一朵一朵白色的烟花。
寒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暖气扑面而来,她冲过了火车站拱形的大门,穿过茫茫人海,停下来看了一眼指示牌,接着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跑,一口气跑到咨询台前:“您好,请问开往B市的高铁什么时候启程?”
“好的小姐,您说的是哪一趟车?”
“应该...就要开了吧。”
“应该?”工作人员一时语塞,不过很快便收敛了情绪,手指在键盘上跃动着,不一会儿便抬起头来说道,“今日开往B市的还有三趟车,都在2A检票口,最近的一班18:13分发车,晚上20:05分有一班,22:41有一班,不知...”
“我知道了,谢谢。”
一眨眼的功夫,唐柔的身影又迅速淹没在火车站涌动的人流中了,她一面灵巧地在人群中穿梭一面低头看表,纤细的银色指针一短一长,端端正正指着6和8。
18:08分。
该死,只剩五分钟了,早知坐地铁过来了,她矮着身挤过身旁的人,一面懊恼地想着,一面步履匆匆向着2A检票口奔去,谁知道今个儿来火车站的人这么多,打车活生生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
“前往B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B41015次列车检票口即将关闭,请尚未检票的旅客尽快抵达检票口2A检票登车。前往B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B41015次列车检票口即将关闭,请尚未检票的旅客尽快抵达检票口2A检票登车。”
5A,4A,近了...到了!2A就在这里了!唐柔径直冲到了右侧的绿色通道,检票人员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您好,请...”
“抱歉我不乘这趟车,但是能不能让我下去一下?我...”
检票人员脸上的微笑僵住了,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对不起小姐,您必须...”
“我知道,但是我...朋友在这列车上,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当面跟他说,”唐柔的语速又急又快,“因为...因为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所以必须当面说。能不能通融一下?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跟着我下去,我保证很快就回来的。”
“可是...”
“抱歉,但这真的很重要。”
唐柔还是那个唐柔,强硬而不容置疑,整个人周身的气场如同她的硬质外套一样棱角分明。眼见是无法劝说这倔强的姑娘回心转意了,两名工作人员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其中一名掏出工作卡刷开了关闭的检票口:“小姐,跟我来吧...”
从打着暖气的候车厅下行到月台,他们下行的出口正对着列车的第一节车厢,不远处就是寒风萧瑟,蓄积已久的冷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落雪的寒意,她不禁打了个冷颤,裹紧了外套。前方的工作人员停了下来,指了指他们左侧的列车,提醒道:“小姐,列车的车门会在三分钟后关闭,您...抓紧时间。”
一回身,却见姑娘早已奔出去数米远。
从出租车下客站一直到月台,唐柔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奔跑着,掠过一扇又一扇茶色的玻璃窗,寻找着众多旅客中的那个他。
快一点,再快一点儿...她一面扫视着车厢内的旅客一面疾跑,忽而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倚窗坐着的身影,咖啡色的外衣敞开着,深褐色的毛衣下方露出一截浅棕色衬衫的衣摆,一副黑色的手套搁在窗边,低着头,一只手把玩着墨绿色针织围巾垂下来的厚实的流苏。
是他...是他!唐柔眼前一亮,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脱下一只手套敲了敲窗,喊道:
“王杰希!”
王杰希把双肩包推到行李架上,本想把笔记本电脑取出继续写他的论文的,思索了一下,还是把电脑放了回去,改为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他的座位恰在靠近月台那一侧的窗边,拖着行李箱的背着旅行包的拎着手提袋的旅客来来往往,步履匆匆从他身侧掠过。
18:09分,他瞥了一眼电子表,时与分之间的两个点儿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列车应该快要开了吧。
忽地,身侧的玻璃窗被人砰砰地敲响,隔窗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喊:“王杰希!”
是在叫他?
不,怎么可能,应该是幻觉。他并没有理睬,敲窗声顿了一下,又响了起来,急切而短促:
“王杰希!”
是真的,真的是在叫他。
王杰希心下讶然,侧过身极快地瞥了一眼窗外的景,继而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窗外立着的人儿。
——唐柔。
她是万万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啊,可偏偏是她,俏生生地立在他的窗前。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匆匆地离席赶飞机去了么?他的脚步比他的思绪更快做出了反应,噌地一下站起身,快步走出车厢,映入眼帘的是雪色的白,乌亮的黑,毛绒绒的亚麻色和锃亮的巧克力色,点缀着那陌生却熟悉的面庞。
相顾无言。
良久,他才听见自己略有些干涩的声音低低地问道:“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