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梦
“……睡吧。”
萧陆没说什么，笑了下，把被子扯过来，给她捻了被子，翻身到她旁边倒下。
他不打没准备的仗，江僖云迟早会心甘情愿依附他，受他控制。
……狗东西难得做了次人。
江僖云在心里啧了声，瞟向萧陆。
……要是现在就能把狗东西的狗脑袋割下来当皮球踢就好了。
想着，江僖云翻身看着萧陆：“王爷……”
萧陆把她鬓发拂至耳后，瞅着她低笑起来：“……睡吧，明日你还得换院子，少不得忙。”
你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
早晚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皮球儿踢。
江僖云也冲他笑了笑，侧身背着他闭上了眼。
夫妻和睦，一夜寂静。
晚上起了风，风堆着漏进窗里。
雨淅淅沥沥，又大了起来，砸在地上，一声比一声绵长，缠着雾气，怅然若失。
江僖云一瞥窗外，倚在搭了尺白绫的椅子上，低头压着眼皮阖上眼，几粒泪不住往下爬，嵌在腮颊，钻石粒子般烁亮。
手上攥着张皱得不行的纸条子：江家九族俱灭，小璃小姐已改姓为李，勿念，安好。
落款就潦草画了支墨梅。
疏梅从金陵特意给她来的信。
梁国战乱不休，金陵位于后方，还算安定。
更何况有疏梅照顾她侄女，疏梅心细，又是善良而不愚善的性格……她可以宽心。
白纸上黑字凹进去，吞了光线似的梗在纸上。
瞧住九族俱灭四个字儿，江僖云喉咙干涩得不行，直发痒，她重重地咳了声。
没想到咳了一声就刹不住了，喉里咳得不行，剧烈得她肩膀都在颤。
桌上凌乱地堆了些字条，是她这三天，兵荒马乱时交了首饰换得的情报。
……
京城四面楚歌，我军势单力薄，保住王爷走为上策。
‘失魄尸’层出不穷，出城凶险，妇孺等老弱病残，任其自生自灭。
三日后，护王爷出城。
………
她偷了萧陆的虎符，萧陆把她关押着，却也没审问她、妨碍她与外人接触。
……想来，这些情报是萧陆示意的，疏梅的消息能漏进来，也是他的示意。
江僖云咳了会儿，终于缓下来，取了烛火烧桌上的纸条。
橘红映在江僖云脸上，她眼皮耷拉着。
她整个人都在萧陆掌控之下。
江僖云想了很久才明白萧陆的意思。
一生是要到头了。
江僖云想，面上居然平静如常。
江家九族俱灭，她孤苦无依，又偷了萧陆的虎符。
今日萧陆出城，势必带上虎符，萧陆要么把她撇下被失魄尸活活咬死，要么把她就地处决。
失魄尸是前朝蛊虫控制的傀儡，人活着却失了魄，只知啃咬诸类本能，活着却宛如行尸走肉。
眼下，她主动归顺，或许还能为疏梅她们讨一条生路。
手上没墨，江僖云取了头上唯一的银钗，紧阖上眼，刺向左臂。
宣纸上，血梅点点。
江僖云取了笔蘸血在宣纸上落字，竟也是含墨饱满。
【虎符藏于王爷床榻暗格之下，臣妾只求王爷念及多年夫妻之情，莫要为难曾在臣妾身边侍奉婢女。
江僖云
敬上】
写完，江僖云搁下笔，背脊抵着椅子，仰头望向横梁，悠长缓慢地喘气。
窗外雨太大，潮湿气随风涌进来，濛濛绒绒地扑在脸上，腮颊冰凉一片。
江僖云把挂在椅子上的白绫扯过来，末尾套上她那跟银钗，拧紧了，结了个结。
血从她手臂上蜿蜒地爬下来，白绫很快染成了红色。
这白绫是她扯了床单、被套做的，江僖云试过，很结实。
“咳咳！”她染了风寒，又咳起来，但这次咳的时间短了许多。
江僖云把钗子向上抛去，银钗越过横梁划出条弧线。
她站在椅子上，取下银钗，担心一个结不结实，连着套了几个死结。
椅子被她踢落，她下颌抵住了白绫。
耳中嗡鸣声响起那一刻，门外炸起凌乱脚步声。
“……接到消息了？金陵起了叛军，死了好多人。”
“什么？里面那位不是还在打探金陵的消息……”
“嘘！小声！”那人说，“谁知道，王爷几天前不是派人去找，没找到，消息还封锁了……我也是有亲戚在那边……塞了不少钱又废了多少口舌才问到金陵陷落的消息……唉……”
“……都死了。”
“……节哀啊，兄弟……”
嗡鸣声震破云霄，江僖云的腿突然乱蹬起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 ，瞳孔微颤，胸口处不断起伏。
是梦……
江僖云望着床上的猩红纱帘子，下意识摸向自己脖子，突然感觉有点惆怅。
唉……
死得还蛮惨的。
阿响说她死后特别难看，两只眼睛瞪着老大，试了多少次都合不上眼皮；因为是吊死，颈上一圈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