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诺回到下午两点34分。当时，她的灵体正回归肉身。归位后，她旋即迈开双腿，向着楼梯口拔足狂奔。
于诺眼看着那时的自己跑走。
“快上他的身呀。”
夜莺般的话语声在整个空间响起。
黑衣女人从水箱顶一跃而下，绕上被于诺勾魂的壮举惊到而呆立原地的菅文茜。丝滑的漆黑长发与长衫无风自舞，如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水墨。
她手中的黑伞抵向吴为的魂魄，阻挡它回归肉身的挣扎。
菅文茜看着吴为，拧起眉头，“不要！看着就恶心！”
女人笑道：“上身，跳下去，结束。不好吗？”
夜莺甜美的歌声蛊惑着游移的灵魂。
于诺注意到女人的嘴并没有开合，话语声出自被她环绕的每个角落，仿佛低声吟唱的BGM。
“哎呀直接枪毙吧！”菅文茜挥开纠缠她的浓墨，捂住不存在的耳朵，跑了。
唔——
嗷——
黑猫从水箱顶扑下来，准准地落入吴为的肉身。
吴为瞬间弓起背，向前一扑，四肢不怎么协调地向前捣了几步，扒上低矮的女儿墙，向上撑起身子，收起后腿，毫不迟疑地向前一蹬，扑了出去。
女人笑出了声，如婉转的吟唱。她重新举起伞，撑在头顶。伞下如夜一般。
吴为的魂魄不知去向。
“是不是很有趣？”
于诺没有理会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真相以后，她便想离开，只是一时不知该怎么醒过来。
“还有更有趣的呢。”女人转了下手中的伞，靠近于诺，低语道：“想不想见见梁吉？”
于诺愣住了。这是她的软肋。
她没有回话，但是她凝滞的双腿和低垂的眼眸已经做了回答。
“我送你去。”女人向于诺伸出手。
于诺盯着那只皎如天上月的手。
“不用麻烦了，你给我指下路就行。”
女人轻笑一声，收起纤纤玉指，翻手伸出一指向楼下遥遥一点，“此时恰如彼时。”随后她便如烟尘般在空间中化开，消失。
没了啊？什么啊？
于诺走到女儿墙边，向楼下看去。
人群围成一个圈，把吴为和被他砸到的女孩圈在中央，圈外站着个弱小无助的她自己。
这画面让她想到自己受害那晚的场景。
于诺注视着地面上摔烂的吴为，他的身下有血迹……他举起刀子，插进她的后背，夜幕铺开，高架桥上的路灯照下来。
“你来啦。”
夜莺再次啼鸣。
于诺悬在半空，脚下就是她遇刺那天的案发现场，抬头又见那一双雪白的腿，从高架桥的护栏边垂下。
“时间刚刚好。”女人抬手招呼于诺，“过来坐。”
于诺倒不是不想过去，而是不知道怎么过去。没有地面的支撑，也没有翅膀，不知道该从何处发力，她试着向上努了努，确实向上移动了一点儿。
女人笑眯眯地看着于诺，“从心所欲，随心而动。”
“别跟我打哑谜行不行？”于诺又向上努了努。
“嗯~~我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女人假装委屈。
行吧，从心所欲是吧，我心向栏杆给我冲过去！于诺摆了个超人起飞的姿势，向栏杆猛冲过去。
她失控地快速向栏杆漂移，冲过栏杆时，恰好贴上了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
二人面对面，贴得如此之近，把双方都惊到了。
“小……吉……”
心底的呼唤从她微微张着的嘴里溢出。
她僵住了，贪婪地凝视对方。他的眼睛，浅褐色的虹膜，瞳仁微微颤动；他的鼻子，山根上一条竖向的淡纹穿过眉间，两侧点缀的每一点雀斑的深浅她都熟悉；还有他的嘴，每一道淡淡的唇纹她都吻过。
她想扑住他，又怕他被扑散，浪费了相见的这一秒，所以她克制着自己。如果此刻她有肉身，那她的手心已经被她的指甲扣出血来。
二人就这样在几厘米的距离里相望。直到一声嗤笑打破了这仿若为他们停驻的时间。
只是一闪神的工夫，他又消失不见，正如他突然出现那样。
桥下传来警笛声，不知何时响起的。
“呵。”黑衣女人又一声嗤笑，“怂。”
“他去哪儿了？”于诺焦急地问。
“想走的人留不住。”女人捋着飘散的长发，“更何况想走的神仙……”后半句淹没在警笛声中。
“于诺！”
刘谨言的喊声传来。
于诺回身向桥下望，可喊声就在耳边。
“于诺！”
于诺睁开眼，猛吸一口气，两只手抓住刘谨言的手臂，像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她不停地喘着粗气，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地喘，喘着喘着喘出泪来，变成了大声地哭泣，哭了两声又收了回去。毕竟有外人在。
她放开手，看着刘谨言胳膊上被自己抓出的手印，“对不起。”她抹了把脸，抹掉眼泪。
刘谨言默默站起身。
“我没疯，对吧？”于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