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缺憾的美神。千羽夜夜子形容她是美的妖灵,仿佛是夕暮的光倾倒在石榴色的晨曦倒影里,于理不合、与世不容。
与安之家对话的人,老觉得她心不在焉。可她一不说话了,专注地直直望着人了,他们又会顿感空花泡影,失落萦绕心头。
能说是她美的太没瑕疵了,让那些接受她美的人觉得她哪哪都是瑕疵。
庄司莉珂坚定地定下赢过安之家的信念,是在一年多前的舞伎考试时。
她排在安之家之后,且与安之家都表演《蝶恋花》曲目。
拆开来看,她的每个动作都胜了安之家一大截。等她表演结束,迫不及待地鞠躬询问这场考试孰胜孰败,得到的是那伙伎乐坊师托她向安之家祝贺荣获魁首的消息。
真是不可思议的偏袒啊!
庄司莉珂被震在了原地。
“她美的难以置信啊,就算跳错了两个动作,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人也发觉不出来的。”
得其解释之言,庄司莉珂并未心灰意冷,她忽觉找一座毕生都难以逾越的高山不够,都已经这样了,索性再找一座吧,便将成为绝代艺伎与战胜安之家并列而举了。
藤门茶屋上演的第二幕为难的戏码,主角两位即是安之家与庄司莉珂了。
生意场上的闲话聊到尬局,一位客人将话头轻轻一拨,拨到了艺伎这边来。
一两位客人再大着舌头挑唆了几句,一伙人就不约而同地转向请两位众所周知水火不容的小姐表演拿手好戏助助兴了。
千羽夜夜子被奉上了评委一席,胳膊借着一位酒醉的客人枕着,眯眼笑看两位小妹妹的好戏。
未等安之家应声,庄司莉珂愉悦地拍拍手心,请了一位相熟的伴乐,登上前台,朝客人们行礼道:“承蒙关照。”
她跳了一支舞——《蝶恋花》,在她们的舞伎时期,这不是一支能拿得出手的,她对安之家玩闹的意思居多。
需要申明,以为庄司莉珂是在与女性争宠男性,那是大错特错了。
她才最是瞧不起男性,认为男性都是追着女性身后恬不知耻的猴子,或是未蒙开化的应声虫,只会嗷嗷嗷地乱嚎。
她因为要争过安之家,才勉为其难地将在座的男性视作一群没模没样的评委。
然而她对竞争怀有深刻的尊重之心,所以,一将讨厌的男性摆在她敬重的裁判席上,她也迷迷糊糊地变得对男人敬重了,这样一来,深刻误解她对男性谄媚的就大有人在了。
“之家,之家……”有客人瞎起哄,哄叫安之家活动活动筋骨,也来那么一段。
“不好意思了,昨日受了寒气,腰侧疼痛难忍,不能为诸位表演了。”安之家讷讷地低低头,推阻道。
客人们无一不失望,又来一通闲聊:
“哎,好可惜呢。”
“若是要比,定能胜利的。”
“居然让差劲的先上场了……”
安之家抖落绣满如意纹的袖子,伸出右手,朝冷笑着的庄司莉珂客气地敬指,道:“抬爱了,我再怎么卖力表演,也是赢不了好本事的庄司小姐的。”
客人们一听这话,齐齐对庄司莉珂打趣地笑,恬不知耻地说着“既然之家没比,那与莉珂小姐并列第一”,这一类照顾安之家的话。
庄司莉珂用扇子狠狠敲打三下手心,蹙眉薄怒道:“气死了,一群唯安之家马首是瞻的笨蛋!安之家,少客气啦,你才真有好本事的!”
安之家不理会她这争风吃醋的桥段,姣美的双唇合拢成谁都可以破开的屏障,但不能因其脆弱,而不视作屏障。
庄司又在表现嫉妒了,微微噘着小嘴吐出抱怨的话,拿着玳瑁扇柄,左右都看花了眼般地顾着,亲昵又粗鲁地敲击着男人的肩。
男人们都乐得歪歪扭扭地乱晃,故意抱着头说调笑话:‘太疼了,小姐,下手轻点啊’、‘力气真大啊,不会是隐在人堆里的母老虎吧’?
安之家早知会弄成这个样子。这群男人其实都打听好了,故意挑起争端逗弄庄司莉珂,想看她气鼓鼓的样子。
他们很聪明,从来都不会为得不到的女人耗费太多的精力,所以安之家一展现出无孔能入的冷淡后,他们就会转向好攻略的女人们了。
女人嘛,男人嘛,多看几眼不如多闹几场。
耳膜被男男女女的笑声钻得有些发疼,脑袋也越发沉甸甸的,安之家端看几眼月影,辨分出距散席的时间已所剩无几,她便不想再耗着了。
寻了个时机,她对千羽夜夜子打过招呼,摇着白色粉蝶双翅一样的长腰带,默默地滑出此间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