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家顶着一把从安信玄家中顺来的白伞,提着枇杷果,凭着不太深的印象,弯去安信玄所指示的地方。
她在一处家宅停下,门牌子刻的是日本姓氏,单从紧闭的大门,半点看不出来有外国人居住的痕迹。
正要冒昧地按门铃时,一位打着花伞的阿婆,停在她的侧边,与她的不确信的眼神一对视,自顾自地讲起这家住的是一对爱闹矛盾的外国夫妻,新搬来没多久。
阿婆听不到意大利语,却有大说特说的高涨念头,便前言不搭后语地编造外国夫妻的争执之言,就连因过于顽劣而被夫妻双双抛在乡下的孩子都出来了。
安之家一声不吭,在阿婆绞尽脑汁为思索下一句而停顿时,一根尖尖的手指,按响了门铃。
铃声尖锐,犹如雨中的惊雷,阿婆被震慑地停下倾吐之言,讶怪地看看她,着意扫过她裸露脖子处挂的一只银瓢虫,带着点瞧不起她的样子,嘟嘟囔囔地走远了。
由远及近地传来了阿兰疑问的呼喊,地方是找对了。
安之家盯着枇杷果篮,沉沉叹口气,终究是有些对安信玄的抱怨和对阿兰的不信任,便在阿兰开门之前,将枇杷果留在门外的一簇饱受踩踏的草堆上。
阿兰没有打伞,来的这段距离,发丝被雨水打湿了。蓝眼睛一经水洗,显得更亮,尤其是挪开门见到安之家时。
安之家对他友好地笑笑,眼神迷离地盯着他的发丝,说是特意来拜见的。
未等阿兰回话,她问:“莱亚呢?”
“莱亚不在,你是特意来见莱亚的吗?”
“不,不是。”
安之家的这两句话让阿兰感觉她有些卑劣,但他没什么埋怨她的想法,更多的是兴冲冲的得意和喜悦。
阿兰补充说:“我俩不住在一起了。”
“莱亚真的要走了?”安之家问。莱亚也是个怪人,反反复复地走又留,磨蹭到此时都还未购票。
阿兰浑浑噩噩的,把她的问话听成了肯定的话,于是,他竟站在被告知者的一方,恍然大悟地哦了哦。
转而,阿兰躬身请道:“快请进吧,雨快下大了,想必你……避雨的想法居多吧。”
安之家委婉地淡笑,弯弯的眉毛流露出比雨水更过的潮湿美意,手臂往上抬,用这把窄小的伞,将阿兰的身躯也罩了进来。
伞未合起,伞骨撑开放于外廊,像是她很快就会走的样子。
安之家傍着阿兰身旁坐,双手捂了一杯热茶,脸颊上浮动着若有所思的笑意,说了几句甜蜜蜜的体己话。
雨声连连,钻孔进了屋,像是烧滚的水声。
他们聊起意大利,聊起职业,又聊起了莱亚。
多亏没有聊起安信玄,要不然两人就不会顺势而下地亲吻了。
在这个雨天,在那个雪天,吻的滋味都是尖锐冰凉的。
阿兰的手掌心溜到安之家的腰间,摸到鼓鼓的一团,顺着布与布之间的缝隙,抽出一条柔滑的丝巾。
安之家一扫而过,明白丝巾是安信玄偷偷塞入的,至于要整什么幺蛾子、故弄什么玄虚,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她摸上阿兰的肩膀,顺着手肘油滑地往下,触到他的掌心,将这条丝巾抢夺了过来。阿兰感觉到她手指的冰冷和她强势的掠夺性。
很容易沉迷,两人正要抛弃一切,沉入雨水的波涛时,传来人走进来和走出去的响动。
“门没有关紧吧?”阿兰无措地问。
“我关紧了。”安之家挑着细眉轻笑,双手从阿兰的怀抱中抽出来,接着是一整个身躯。
两人都沉默了。
这间屋内,满满都是女人的痕迹。
安之家将那条丝巾错落有致地系在脖儿上,识趣地轻声辞行,捡起伞倾斜着抖抖雨滴,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阿兰姿势别扭地坐在原位,双手抱着头,微敛着眼皮,木木地注视着她。
枇杷果篮仍在门外。出奇的是,篮子上多了一把为枇杷果遮雨的伞,颜色是文雅的淡青色,新买的,吊牌没有摘,好像连人的指纹都没有留有。
她望着敲打伞面的细密雨脚,隐藏起伏不定的心绪,将好心人立起的伞合来,伞柄朝下竖在水光光的墙角,端起枇杷果篮,在雨中一摇一晃地回到千羽艺伎馆。
姐妹们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打牌。她婉拒邀她打牌的姐妹,抱着枇杷果篮,缩回小室。
枇杷果从篮子里取出来,一个一个依次摆开,薄薄果皮附着的水珠擦干。数了数,数了两遍,都少了一个。
她挑中最饱满的,顺畅的揭开一层橙黄色的皮,吮吸甜润的汁水,仰头看凝有水珠的玻璃窗,猜想是某个贪吃的孩子偷偷拿走了一个。
*
次日正午,表演回去的路上,千羽夜夜子喝醉了,遇到外国人就一惊一乍地大喊阿兰的名字。
过了一会,她酒醒了点,告诉安之家她喊阿兰的名字,是因为她在筵席间遇到安信玄了。
“遇到安信玄,为何要喊阿兰的名字?明明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安之家疲惫地架着她问。
千羽夜夜子扭着腰打了个酒嗝,迷迷瞪瞪地说:“莱亚走了,昨天走的。阿兰、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