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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乡(1 / 2)

隔日,四点半的午宴结束,转场时,安之家收到一件堪称平白无故的礼物——安信玄送来的和服。

她怀揣着一定会被这件礼物绊住脚的信念,借用一间安静的居室,将和服平整熨帖地铺展开。

这是一件典雅的织锦小纹和服,绘满线香花火,如同一朵和美的绸绢花。背后印着安家的银杏叶家徽。

对这家徽,安之家最有印象的是昭和二十九年袛园祭时,安信玄成衣上金绣的那一枚,那是真正的闪亮,可惜近些年都没再见过一次了。

她翻翻衣领子,见着红线绣的八尾一华的名字,意识到这是母亲的旧物了。

距离揣测出他的用意还差一点,她有些疯狂地在和服上摸索,费了不少的劲儿,找出藏于衣袖夹缝里的一张和纸,正中央赫然写着一行字:请将衣物烧掉。

安之家愣住不动了。

下一场的姐妹找到她,焦急地问:“之家,快走了哦。”

安之家抚摸着和服,落寞地说:“不走了,帮我记个假。”

缩在门后良久,她才好似想通了般服从他的意思,因此极快返回置屋,不理会佐藤娘的询问,直入化妆室,对镜卸妆和重新化妆。

木木呆呆地盘起端庄的发髻,别上绚烂的绢花与绸带,插上光灿的头簪和垂帘。最后她穿上了母亲的和服。镜中有薄阳之光,还有一位光鲜亮丽的美人。

临近日暮,她走下二楼,宽慰地对佐藤娘笑了笑,拨了一通电话给安信玄。

滴滴声戛然而止,一传来安信玄的声音,她立即毫不客气地说:“我想通了。”

她略微停顿,赶在安信玄回话之间,又补充说:“我接受你的好意。阿兰很好嘛,能与我相伴余生,我一定会很幸福的。”

她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去找上阿兰。

今时今日,流动的风一定是狗尾续貂的云,吹人的时候有沉甸甸的重量。

阿兰拥抱她,第一句是说:“我明天要走了。”

“啊,这么急啊。”

“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好。”

安之家亲吻他,宛若失去一切的绝望孩子,黯然地失声痛哭。

一如最初。他对她来说,依旧是那般的陌生,只是她一次痛苦折磨自我的心血来潮。

她若还在爱恨里沉浮,终究有一日,连这种心血来潮都会丧失的吧。

她忽然深刻地感到余生溢满了悲伤,比之前的更过分,说不准是会更漫长还是会更短暂。

阿兰的吻让她痒痒的,还有些凉意,跟冬天里柳絮柔柔地扫在皮肤上的感觉类似,其余的,则是什么意思都没有,就同那次安夫人的葬礼一样,寡淡、容易忘却。

光有欲.望地缠绵过后,阿兰以收拾行李为借口,发怵般地躲进隔壁间。

她起身时,天都黑了。推开门,享受到风的自由气息,怪异地思念起安信玄,便在震悚的心的驱使之下,鼓足勇气去拜访他。

她不会再见阿兰了,阿兰在她这里是“活”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死”了的陌生人。

本想把这件和服烧掉,后来又觉得没有必要,索性罢了。

安信玄肯将和服献出来,就代表着很多事都尘埃落定了,烧不烧掉,也都是如此了。

他的家寂清,几盏稀稀拉拉的明灯清冷地亮着,那只吵闹的鹦鹉没了踪影。

她不吱声,迷糊地转了一圈,才见到正在廊檐之下平躺着休息的安信玄。

一把淡青色的伞竖在油蜡灯笼旁边,吊牌仍留有,不过这次沾了人的指纹,也沾满了枇杷果香味。

紧挨着伞柄的两侧,放着一颗红苹果和一位乐淘淘的陶俑艺伎小丽人。

他静躺着,双手交叠在腹部,攥着她之前留下的真丝烫花折扇,胸膛浅浅起伏着。

他的脸上挂着一面奇诡的女面能面,好像是过于贪玩的孩子忘记了回家的时间,变成萎靡不振的小妖怪了。

她迟钝地领悟了——他没有离开,而是惆怅失意,缩在这里用幻想折磨着自己。

她没有失去他,反倒是距离他更近了。但悲愤骤然袭来,她想恶毒地问一问他可曾后悔?

紧接着,平和与疲倦把什么都压下了,她想着若是问这种问题,他一定又说些“我是推手,你才是做事的主体”、“若不是你有心提起,我也不会牵线搭桥”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了。

任何欲盖弥彰的恨,都在她与阿兰的亲热中消散了。他达成折磨她和自我的目的了。如今,应该只剩下千疮百孔的爱了。

而经此一事,惶恐不安的人由她变成他了。但她胸怀宽大的如一片海,愿意捧着这点脆弱的、持久的、唯一的爱,与他共同倾注心血,使其修补、壮大、焕然一新。她已能拥有他了,他也能拥有她了。

她轻轻接近,跪坐他身旁,合起伞,揭开能面,看到他的脸满是斑驳的泪痕。

她怀着真挚的情感,吻了吻他的额头,惊得他愕然地睁开眼。

他望着她出了神,一颗泪珠急匆匆地从他的眼尾,滑溜溜地斜钻进鬓发里。

她用掌心盖住他疲乏的双眼,微湿的手心如一盒子细腻的脂粉,被他的睫毛扑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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