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不知道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更不清楚什么盖茨比,但他看的懂女人脸上的轻蔑,将他的自尊摔得支离破碎。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面对这般羞辱依旧狼狈地坚持,不肯离去。
他所能做的是,咬紧了牙关,倔强不屈地抬起苍白的脸,努力表现出对她的话不屑一顾的样子。
可小孩子的伪装到底太过拙劣,克丽丝轻易地看出了小男孩的外强中干。
她嗤笑一声,像招呼什么小猫小狗一样:“过来,菲欧娜。你完全可以一个人在家里看书,像他又能识几个字呢?他只会拖累你。”
克丽丝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不入流的入沾手。
西弗勒斯捧着书页的手,无力地松开。许是太用力了,他尝到了牙缝的血腥味,迅速在他口中扩散。
他不敢去看身边的菲欧娜,因为他知道他将要被放弃。
糖果,书本,金盏花般的女孩,终究不属于他。
他只是在名为蜘蛛尾巷的沼泽中腐烂的木头,阳光灿烂的日子注定是过往虚浮的幻影。
“克丽丝,西弗勒斯识字,他不会拖累我。”女孩的声音是稚气未脱的雏鸟,绒绒的柔软,语气镇定又冷静。
克丽丝眯了眯眼,“所以呢?”
“我觉得您可以先回家,不用担心我。”菲欧娜微笑了起来,巧妙地避开了最尖锐的矛盾点。
回应她的只是母亲的冷漠。
“亲爱的,你还真是莉亚的乖孩子呢。”克丽丝戏谑地调笑,眼神冰冷。
菲欧娜的神色黯了黯,她知道克丽丝生气了,但她还是坚持开口:“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对的事。”
“你觉得对的事?”
克丽丝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打压:“你觉得就一定对?我的小公主,你的叛逆......还真是傲慢又自大。”
她居高临下地批判她的女儿,仿佛女孩的言论只是一个笑话,只是为了博她一笑而已,“菲欧娜,你什么也不懂。”
随后,她淑女地敛了敛裙摆,缓缓走上了山坡,似乎已经不屑理会她了。
菲欧娜摸了摸唇角,才发现原本完美无缺的笑容,早已破碎在了唇角。
但是没关系,微笑对她而言太容易了,她再一次微笑了起来:“西弗勒斯,你可以翻下一页了。”
“不,我想我该走了。”
她被拒绝了。
那个黑发男孩狠心地拒绝了她,合上了那本书,低着头把书塞进了她的怀里,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菲欧娜抱着那本书,茫然失措地试图叫住他:“西弗勒斯?”
男孩没有回头,他甚至加快了脚步,推开了眼前的灌木,不顾自己刮伤的手掌,也要离开这里。
菲欧娜下意识地追上去几步,拉住他的一角衣袖,男孩才僵硬又不自在地转过头。
她留不住一个想离开的人。
菲欧娜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她后退一步,松开了他的衣袖,按着祖母的教导,露出礼貌又得体的笑容:“西弗勒斯,下次还来吗?”
菲欧娜是希望他来的,可她不会求他来。
淑女永远优雅矜持。
或许是客套,他没有落她面子,毕竟在受到克丽丝这般侮辱后,他可能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吧。
但沉默了许久后,他还是说:“我会的。”
菲欧娜微笑起来,将书递给他:“你还没看完这本书,就带回去吧。等你看完了,可以在下一次见面还给我。”
为了还书,他一定得来见她。或许他可以不还,但她觉得,西弗勒斯不会不还书的。
她看着他接过了那本书,反身投向了山坡间的夕阳,越走越远。
她忽然觉得,西弗勒斯不会回来了。
克丽丝推门进来的时候,老夫人正戴着眼镜在夕阳下看新到的文学报。
夕阳给老夫人晕了一层昏黄,克丽丝更能感觉到母亲的迟暮了,这让她感到高兴,因为她是如此年轻,而有力量。
安德莉亚管不了她了。
“克丽丝,我很高兴你今天能那么早回家。”老夫人抿了下唇,尽力缓和了神色:“我想今天你可以我们共进晚餐了。”
只可惜她的女儿并不领情。
克丽丝踩着高跟鞋,缓步走上了二楼:“不,莉亚,我们并不适合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想你并不满意我的口红颜色,或许对你而言,这又是某种中毒了一样的颜色。”
菲尔德老夫人就看着自己的女儿背对着自己上了楼,动了动唇,还是什么也没说。
克丽丝还记得自己的第一支口红,是很鲜艳的正红色。
涂上它后,她终于觉得自己不是生活在黑白照片里呆板无趣的被定格住了的人。
她可以有别的颜色,她不是别人口中的丑八怪,她这个镇子上最漂亮的女孩。她可以被很多人喜欢,只要不像母亲教育的那样穿得灰扑扑的,做一个可怕的书呆子。
她沉迷于母亲口中肤浅的外表,红丝带、缎面鞋,束腰的蕾丝裙子。做为一个女孩子,她本可以拥有那么多。
美梦破碎得太快了。
在同样的黄昏里,她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