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亲自给他的儿子割了一块肥美的羊肉,他的这个儿子还是太过单纯。
离间西楚的皇帝与李家,岂是他一人能做到的,若非上位者早就疑心深重,他的这点伎俩,哪里能起到什么作用。
听得可频善奇的回答,可频王子若有所思。
是啊,他的父亲只是连天火焰中微不足道的一簇火苗。
真正燃烧李家的是那位西楚皇帝的疑心。
想到这里,可频王子接过那块羊肉大口吃掉。
罢了,李明月,你们李家未来如何,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见此,可频善奇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
夜色下的临江,波光流影,金粉琉璃,一派繁华之象。
行人满盈,丝乐萦回,香烟缭绕,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上元夜景,十里红妆,满城花灯。
东湖湖畔的戏楼上,芙蓉玉面的花旦咿咿呀呀的哼唱着,成群的男女老少围着戏台,喝彩声一浪塞过一浪。
苏珏走在街道上,子时将近,行人们依旧兴致不减,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往东湖而去,苏珏不想凑这个热闹,因此走的很慢。
与众人的相比,苏珏显得形单影,清瘦的肩头更显单薄,竟显得有些萧索。
若他的安乐还在,这满城花灯也会有他们的一盏。
想到这,苏珏抬手摸了摸胸前放着赵安乐骨灰的地方。
安乐,我好想你……
“快走快走,一会儿河灯会要开始了。”
“城西的那家酒酿圆子极好,待灯会结束咱们去吃一碗。”
“刚才的那出戏也真是极好。”
行人的喧闹将苏珏拉回此时人间,他收拾好心绪又往前走去,却被一声熟悉的声音拦住了去路。
“这位公子,真是有缘啊,咱们又见面了。”
苏珏闻声看去,是方才在茶楼的那人。
兜兜转转,他们竟然又相遇了。
“这样看来,我与兄台确实有缘。”
苏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宗政初策看得出来,这人并不十分开怀。
“公子一人也是无趣,不若与我结伴而行。”
宗政初策再次出言相邀,苏珏这次没有拒绝。
“好。”
话音刚落,二人眼前流焰忽起,他们看到夜空中炸开了朵朵烟花。
乐声与鼓点伴着龙凤灯舞的队伍渐渐趋近。
焰火与花灯交相辉映,舞乐行处观者分潮让路,苏珏和宗政初策急忙闪避。
“不知兄台是哪里人氏?”
“不瞒公子,我来自京城。”
“那就是长安人氏了?”
对于苏珏的问询,宗政初策只是笑笑,权当默认。
只不过他口中的京城指的是北燕的镐京。
“那公子呢?”
“临江人。”
“不知兄台是做什么生意的?”
“香料,不过是小本买卖。”
“那不知兄台最爱哪种香料呢?”
“其实,我并不爱香料。”
“……”
一片繁华热闹中,二人相谈甚欢,谁能想到,他们昔日竟是君君臣臣。
此时,东湖停了数座船舫,灯火通明,隐隐有乐声自中飘来。
青莲先生和沈爷手捧灯盏,神情竟是如出一辙的郑重。
沈爷看着满街满河飞霞一样的光华,侧头对着青莲先生说道道:“先生,按照民间的规矩,上元之夜放一盏河灯,求的是一生一世,白头不相离。”
青莲先生听言,轻轻扬了扬眉,带着些不可言说的娇羞。
她的睫毛略长,上面落了点点灯光与星光,竟比星河还要璀璨几分。
一生一世,白头不离。
往来事桩桩件件都在她的眼前浮起,从十几年前开始一路千山万水地走过来,思索几多,竟都是沈梦溪一人。
当年颠沛流离之时,沈梦溪用瘦弱的身体护住她弱小的身躯。
“殿下,别怕,属下会保护您一辈子的!”
小小少年满脸血污泥泞,却固执的把她护在身后。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实在过于悠远。
后来情愫渐生,到如今华发早生,他们早已经离不开彼此。
“梦溪,我手冷。”
河灯被放入河中,青莲先生对着沈爷言笑晏晏。
听得青莲先生如此说,沈爷恪守了半辈子的繁文缛节与不可逾越等都碎成了渣,他探身一步,扣住了青莲先生的手腕。
两人靠得极近,就连呼吸都相缠在了一起。
两只掩在广袖下的手十指轻轻一触,接着缓缓相扣。
如此一扣,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