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已经彻底乱成一锅粥了,大部分家丁逃的逃,散的散,但是也有一些感情深厚的老仆不惧舔舐到面前的熊熊烈火,妄图救火。
官府的人也来了,其中有来救火的京城衙门的人,也有来捉拿嫌犯的大理寺。
见此情形,双方都挺默契地加入了救火的行列中。
林府占地极广,后院还有两个池子,引水极为便易,但这火却是从四面八方烧起来的。放火的人一心求死,还要带着这宅子。
“夫人?你们见着夫人了吗?”一个丫鬟带着哭腔,焦急地问道。
似乎被她提醒了,一个中年男子左右看了看,大声喊道:“少爷也不见了!你们有谁见过少爷吗?”
四散逃开的家丁们狼狈地躲着张牙舞爪的火舌,还得留意头上随机掉落的横木。
听到林娘子贴身丫鬟和那小少爷贴身侍卫急切的呼唤,其中有些人顿下了脚步,犹犹豫豫地看了两眼身后大火,还是一咬牙转身向里面寻过去,边走边叫。
然而被众人寻找的林娘子与林家幼子却在一座偏僻的小院里。
“阿纾你怕吗?”妇人貌美,眉眼间蹙着一抹忧愁,虽然温柔地问着,手中却是牢牢地抓紧男孩的手。
仅有八岁的林纾手被抓的生疼,流出了一丝血,还被快烧到面前的大火吓得退了一步。火焰炙热,烧的小脸通红,但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安抚性地反过去捏了捏林娘子的手,说:“娘亲,我不怕!阿纾要陪着您。”
林娘子欣慰地笑了笑,低眸看向男孩,心绪复杂,长叹一口气:“可是娘亲舍不得你啊。”
她看着眼前岌岌可危的房子,眼底有水光浮现,满是遗憾地说:“你还那么小,都没有出过京城,没体验过这世间繁华……”
小男孩很严肃地打断了她,犹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有害怕,更多的是坦然:“娘亲就是我的全部,娘亲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要保护娘亲!”
林娘子擦了眼角的泪,乐呵呵地答应道:“好,那从此后娘亲就靠小阿纾来保护了……”她抱起林纾。
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对于常年患病的她来说,抱起来还是很吃力的。林娘子身体摇摇欲坠,晃了晃,还是稳住了身形。
她未着粉黛,穿着也不过是许多年前的粉色衣裳,在四面涌来的火光中显得脆弱渺小。
林纾将头埋在她的脖子里,放心地闭上了眼,温热的气息扑在林娘子脖颈后面:“娘亲莫怕,阿纾陪着你。”
火势汹涌,不断有着火的横梁砸下来。就算是官府的人也无计可施,只能先把外围的人救出去。
……
“昨儿林府可是烧了大半夜……”,早晨江采采醒来就听见燕回在外面颇为可惜地说。
晨光熹微,天光大亮。江采采脑海中一片空白,再看了看身上盖着的柔软棉被,听着屋外两个小丫鬟压低声音的交流,还是有一丝不真实。
昨晚那么吵闹,她竟然沉沉睡过去了。江采采撑着身下的床铺,浑身是高热退去后的酸楚。
她嗓子哑,发出的声音也是几不可闻。因此外面守着的两个小丫鬟还沉浸于震惊中,一时竟没能顾得上她。
“就是他家那个林娘子,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夫君……”
“不止呢,柴房的阿福还说她之前还把她家老爷的头扔到咱们府上来……”
在两人很是惊恐却又略带兴奋的私语中,江采采却是越听越迷糊——这传言中的林娘子竟有如此大的神通?!
貌美柔弱的林娘子杀死了相爱多年,鹣鲽情深的夫君,还意欲嫁祸于人。
而她的夫君还是大名鼎鼎的义商……
种种情形叠加在一起,加上昨夜那场大火,流言蜚语以燎原之势迅速落满了整个京城。
有人说林娘子在林一穷在外行商时不堪寂寞,红杏出墙,因此伙同情夫杀了自己夫君……
有人却坚信林娘子不会害人,更别说害死自己的枕边人了……
无知少年的发言引起众人的哄堂大笑,纷纷调侃道:“阿飞该不会还记挂着几年前她施舍的油饼吧?”
前两年战事频发,就连京都也难免被受影响。粮价飞涨,人心惶惶。当时的林娘子就在各地设了粥棚,亲力亲为,许多乞儿都曾受过她的恩惠。这个阿飞就是其中一位。
听着众人的笑声,端菜的小二红着脸,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转头又钻进了后厨。
又是一阵刺耳笑声,甚至惊走了屋脊上歇脚的燕。
但是他们口中无恶不赦、不仁不义的女子此时在大理寺狱中却异常的冷静——她并没有葬身于昨夜的林府火海。
宛娘被吊在木桩上,披头散发,偏着头,一言不发。她身下的木桩不知绑过多少人,上面的斑斑血迹已然发黑,整个密不透风的牢房弥漫着一股潮湿加上干涸腐烂的血的味道。
任由对面的人如何逼问,或是循循善诱,或是恐吓威胁,她始终缄默不言。
就连审问的人搬出了她那个稚子,宛娘也只是吐出了一口血痰,旋即闭上了眼,一副充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对面的大理寺少卿刘邵年近五十,做事一丝不苟,很少行差踏错。这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