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至这时,宛娘才些许沉默,说:“不过我倒低估了我在他心中的份量。他最后大抵是瞧出了一些端倪,知道我算计了他,但还是把事儿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宛娘闭了闭眼,让眉毛上方的一滴血滚落下去了才重新睁开眼,看着傅茉糖身后的江采采,冷冰冰道:“至于是何人砍得林一穷的头?我不知道。林一穷作恶多端,有侠义之士取他性命也是正常,只可惜晚了一步,否则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宛娘冲着江采采微微一笑,对着虚空道:“对不起当年谢小将军从尸山血海中将我拉了出来,我这等贪生怕死之徒真真是害惨了她。”
这话说的奇怪,傅茉糖不仅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林一穷……真害死了谢家?”
事情过于重大,傅茉糖说话底气不足,略有些晦涩。
可宛娘在刚刚的交代中情绪起伏太大,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黄……黄金冠……你们找到黄金冠就知……了”
她不顾身上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开,被绑的双手向前撕抓,捏了满手的潮湿气息,强撑着说:“林一穷非常狂……妄,往往会把许多与旁人的交易写写来,还会随身携带,就是他的那顶黄金冠。他从不让别人碰那顶黄金冠,可能是做贼心虚吧。”
黄金冠?傅茉糖默默记下了。
怪不得有人要砍他的头,也怪不得他们铤而走险也要入大理寺偷走林一穷的尸首。
宛娘说完这些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眼中的光渐渐黯淡,缓缓偏过头,却还是一直盯着傅茉糖身后。
她恨林一穷骗了她,但自己也编了太多谎言,每日都如履薄冰。所以当那晚傅茉糖假扮林一穷回来寻她时,她忍不住一五一十地全都承认了。
大抵也是因果吧!宛娘如痴似地盯着江采采的那一张脸。
明明面容上没有太大变化,气质上却是天翻地覆。
江采采完全是事不关己的状态,她低着头认真地研究着地上的斑斑点点血迹。完全不知木桩上的人正瞧着她。
直到宛娘提到了她。
“大人,妾身斗胆问一句,您带这位小友来是因为是她识破了我的谋划吗?”宛娘冲着江采采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很安心。
傅茉糖看了一眼习惯性一脸茫然的江采采,下意识地否认了,尽管她也不知自己在掩饰些什么。
或许只是不愿意让无害的江采采陷入风波之中罢了。
她们在牢狱之中不知时辰流逝如此之快,出来时外面天已经昏了。天空中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拍打在人的脸上,瞬间让人清醒。
大理寺的人走了大半,刘邵却在外面候着。他仅仅点了一盏油灯,照亮了身前的方寸之地,也没让旁人候着,还格外沉得住气,就自己在四处漏风的廊下等。
刘邵见了傅茉糖,嘴角抽了抽,挤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她招了?”
傅茉糖心情复杂,“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刘邵也没计较,冷哼了一声,紧接着又是熟悉的说教:“这次勉强算你的功劳。不过你个女娃娃下不了什么手,还是本官给你铺的路好……”
声音戛然而止,他指着身后的江采采,胡子一翘一翘的,气急败坏道:“这是谁?你……你怎么还带人进去了?又是个女娃!”
江采采面露怯意,下意识抓着傅茉糖的衣摆往她身后躲。
傅茉糖顶着刘邵的压力,理直气壮道:“江姑娘是当事人,我自是带她进去再问一些细节。”
刘邵被气得不轻,颤抖着手,都快戳到傅茉糖脸上了:“你……你……你……”
最后一甩袖,深深地看了一眼江采采,就将油灯提走了:“真是气煞老朽!”
他走得急切,竟有落荒而逃的意味,也不加掩饰雨天会犯风湿这个毛病,走得一瘸一拐。
牢狱之中突然有一刻很安静,墙上的烛火闪了一下,似是有风吹过。
宛娘如心中有所感应一般费力抬起了头。她的双眼被污血糊住了,看东西也不大清楚,只能看到似乎有人来了。
那人穿着狱卒的服饰,走起路来却悄无声息,轻盈飘逸,似是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