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何荷她们日子最艰难的时候,她父亲三个月前在矿难中去世了,之后的一月份是何荷长那么大遇到的最寒冷的一个月。 失去父亲的麻木感已经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时时涌起的悲痛。悲痛袭击着何荷,她经常难以自抑地哭泣:“父亲,你在哪儿呀?”“你到哪里去了呀?” 然而,她永远得不到回答。 青藤区给了她们一点钱作为对她父亲死亡的贴补,那些钱够她们花一个月。 在那一个月里,何荷一直在担心母亲什么时候能出去找点事情做,或者是能出去找点什么食物,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整日坐在家里,多数时候盖着一条床单蜷缩在床上,眼睛茫然地望着远方。 有时候她会动一动,好像要办什么急事,可没多久又陷入了原来的状态,无论何丽怎么在她身边哭喊都没法打动她。 何荷觉得很恐惧,她觉得母亲已经被囚禁到哀愁的黑暗世界里去了,这就意味着她和妹妹不仅失去了父亲,也要失去母亲了。 那时候,何荷九岁,而何丽才五岁,看到母亲那样,何荷没有办法,只好用稚嫩的肩膀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她从市集换回一些吃的回来,学着做饭做菜,还想方设法尽量做得好吃,也竭尽全力让自己和何丽不至于蓬头垢面,因为如果有人知道母亲不能再照顾孩子的话,区里就会有人把她们从家里带走,送去善堂。 何荷在府学里经常能看到善堂的孩子。他们的痛苦哀愁、脸上印着愤怒的掌痕、因为绝望而佝偻着的身躯,这一切都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发誓,永远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妹妹身上。 在她眼里,妹妹是那么乖巧懂事,只要看到姐姐哭,她也会跟着哭;每天早上,她都会把姐姐送出家门;她还常常擦干净父亲以前坐的凳子,因为她知道父亲最讨厌青藤区漫天飞舞的灰尘。 可她又是那么弱小。如果去了善堂,她肯定会像一只蚂蚁那样被踩死的。 钱慢慢花完了,何荷她们眼看就要饿死了。 九幽国有个规定,凡是到了十二岁的孩子就可以领到食品配给券,得到一些谷物和油。 何荷才九岁啊! 挨饿在通天宗是家常便饭,因为饥饿而死去的人也很常见,经常会有人家传出来恸哭声。街上的巡捕听到哭声就会去收尸,谎称这些人是得了什么瘟疫,因为官方是绝对不会承认有人是因为饥饿而死去的。 不过,大家心里都透亮得很。 何荷就是在一个阴雨绵绵、冷风刺骨的下午遇到了周子斐。 那时候,她拿了妹妹的一些破旧的婴儿服想去集市上换点吃的,可是她的东西无人问津。 她当时穿着父亲的一件旧袍子,在雨里瑟瑟发抖。虽然是毛毛细雨,可是时间久了,衣服也开始被润湿了。 她们三个人已经连续三天都只靠一点热水和一点角落里找到的干玉米粒果腹了。 她的衣服包裹掉到了泥地上,何荷不敢去捡,怕一头栽到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她不能就那样回家面对母亲直勾勾没有生机的眼神和妹妹干裂的嘴唇;家里已经没有煤了,只能从林子里捡一些是柴火用,因此家里总是冒着呛人的黑烟。 何荷从一个一个的商铺门口蹒跚而过。她突然灵机一动,也许在这些商铺周围的垃圾堆里能找到些剩菜烂果,这些商铺的人比较有钱,不会有人吃这些东西,但是对于她们现在来讲,却可能救命。 可是,很不走运的是,一连找了好几家商铺的角落,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丁点可以充饥的东西。 经过周记糕点铺时,刚出锅的烤饼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使得何荷一阵眩晕,可是阴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迫使她稍微清醒了点,她走到店门口角落里的木桶去查看里面是否有扔掉不要的东西。 可是,除了一些煤灰和破烂的布料,什么都没有。 “真是天要亡我!”何荷在心里悲叹。 这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朝她喊过来,原来是糕点房掌柜那肥肥胖胖的娘子:“走开,走开,死叫花子!杵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啊!……又是青藤区的野孩子吧,真是看着就恶心!”她扭动着肥胖的身子,一边嚷着一边朝何荷走过来,“再不走,我可就喊巡捕过来了啊!” 那些粗话一声声敲打着何荷,可是,她却无力反抗。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她那个包裹离开那个木桶,瑟瑟地往后退着,这时候她看到了他,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从他肥胖的母亲的背后伸出来看着她。 她在府学里见过他,不过他们不是同一班的,而且他经常和通天宗那些比较富裕一些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