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 赛罕的步伐有些奇怪,一瘸一拐,似乎左脚是跛的。 “柳兄弟,你可不要小瞧这位老人,他曾追随窝阔台大汗东征西讨,立下无数战功。论资历与功勋,他今日的地位应与‘河西王’按陈旗鼓相当。”苏禾低声解释,“不过赛罕一生淡泊名利,自从他为窝阔台大汗断了一条腿后,自知此生再难披坚持锐,因此主动舍弃大汗赐予的高官厚禄,请辞回家颐养天年。这片草场,就是窝阔台大汗在世时赏赐他的。” 苏禾一席话,令柳寻衣目瞪口呆。他愣愣地望着其貌不扬的赛罕,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眼前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老人,曾几何时竟是于万军从中大杀四方的蒙古骁将。 “皆言漠北是英雄地、龙虎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柳寻衣由衷感慨,朝赛罕恭敬一拜。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情难自已地涌出一抹淡淡哀愁。漠北遍地是能征善战之辈,男女老幼无不崇尚勇士,并且奋发图强。 相比之下,“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大宋……显的愈发蠢弱而可怜。 “好汉不提当年勇,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们年轻人好意思说,老东西我却不好意思听。”赛罕朝柳寻衣拱手还礼,别有深意地笑道,“十几年来,苏禾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这里。” “哦?”柳寻衣大惊,看向苏禾的眼神变的愈发复杂。 “看你的穿着打扮……似乎不是蒙古人?” 被赛罕打断思绪,柳寻衣匆忙应答:“老人家好眼力,在下是汉人。” “汉人?” 赛罕和巴音对视一眼,虽未明言,但柳寻衣却能从他们的眉宇间看出一丝惊诧。 “汉人好啊!”赛罕称赞道,“中原大地千百年来出现过无数能人异士。窝阔台大汗在世时曾再三叮嘱,欲汗国强盛,必摒弃异族之见,重用中原文人,效仿你们开科取士,广纳天下英才。” “窝阔台大汗高瞻远瞩,难怪能将不可一世的金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此刻,柳寻衣分辨不出赛罕的夸赞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冷嘲热讽,但他五味杂陈的心……却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他叫柳寻衣,是大宋派来与我们议和的使臣。”苏禾仿佛看出柳寻衣的惆怅,主动转移话题,“我与柳兄弟有事相商,劳烦替我们准备些酒肉。” “没问题!”赛罕欣然允诺,“巴音,去切十斤牛肉,再上十坛奶酒。我去架火,亲自为他们烤一只肥羊。” “老人家,我们吃不下这么多东西,不必这么麻烦……”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吃不下?我在你们这么大时,一个人吃一只羊也未必见饱。漫漫长夜,谁也不用着急,我慢慢烤,你们慢慢聊。哈哈……” 未等柳寻衣寒暄,赛罕和巴音已各自忙活去了。 “柳兄弟,这里酿的奶酒和烤全羊是赛罕的拿手绝活,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苏禾将手足无措的柳寻衣拉到桌旁坐下,豪爽道,“还记得我们曾约定找机会不醉不归,今日便是你我兑现诺言的时候。” “苏大哥……” “柳兄弟,什么也不必说,苏某……先敬你一坛!” 苏禾从巴音手中接过酒坛,却把他准备的酒碗推到一旁,撕掉酒封,未等柳寻衣反应过来,他已抱起酒坛仰天大灌,伴随着一阵“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响,满满一坛奶酒竟被苏禾三下五除二喝的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痛快!” 苏禾将空坛扔到一旁,打酒嗝的同时大呼过瘾。 “苏大哥,你这是……”苏禾固然豪爽,却令柳寻衣一头雾水,“喝酒没问题,但总该有个说法。你为何先敬我一坛……” “因为苏某接下来要说的事,或许会令柳兄弟……不太舒服。” “嘶!” 柳寻衣大惊失色,刚刚平复的心弦再度紧绷,谨慎试探:“苏大哥的意思是……” “恕我直言。”苏禾性情坦荡,不善故弄玄虚,因此直言不讳,“那达慕的事,王爷已经找过我,让我代表蒙古与你们比试一场。” “这……”虽然柳寻衣早有预料,但当苏禾亲口告诉他时,柳寻衣仍难掩内心的震惊与惶恐,“不知……苏大哥意下如何?” “柳兄弟,我……”苏禾踌躇不决,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之情,“此乃天授之命,苏某身为蒙古子孙……责无旁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