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没有想过,事情该如何收场。既然已经闹开,必须让高崇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若是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一味地强权镇压。那么,世家也不会再继续缄默下去。
沈璋,皇后长兄,中书令沈从善之嫡长子。若是连他都得不到圣人的法外施恩,对禁婚令的执行打开一个新的缺口,世家必然会有人站出来。
而商离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就好了。
“禁婚令涉及大齐的所有世家,但何谓世家,总要有一个划定。众所周知,大齐开国四姓是一等世家,但还有众多的上姓世家,比如颖川何家、颖川沈家,荥阳蔡家,博陵崔家,还有新晋的世家,传承不到十代,高平齐家,清河阮家。若这些世家之间都不能联姻,高崇想要坐稳这个大齐天下,只怕就难了。可高崇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先帝子嗣艰难,三皇子被软禁于金镛城,裴家阖族被灭。”
商荇认为这是一个以高崇最终大获全胜的局面。
“是以高崇想要兵权,唯有独到更多的兵权,他才能令世家臣服。”商离望着窗外新月如钩,又是一天即将结束,在这松源寺中,洛阳发生的一切似乎与她无关,“三舅返京被困,可接替他的人一直没有定下,镇南军的兵权其实还是在商家人的手中。而韩定之手握风圣军,他有所求,愿意为高崇所用,但风圣军听命于谁,高崇也并不确定。镇东军远在交州,离京城太远,于高崇并无大用。萧寅的征西军是高崇最大的底气,但他又不想让萧寅功高盖主,权倾朝野。是以,他也想把征北军握在手中。”商离细细分析,“阿耶将在外,高崇奈何不了他,如若阿耶回朝,征北军易主,高崇握有征北和征西两大铁军,世家也就不得不臣服于他。只要征北军为高崇所用,韩定之的风圣军也就是高崇的,远在明州的镇南水军,又有何惧之有。”
“萧寅在这个时候要娶陆宁,司马昭之心。”商荇冷哼,“但愿你的人能拦住姑父。”
商离睨他,“是陆将军。可萧寅对外宣称,阿宁与他曾经心悦的女子长得十分相似,他旧情难忘,并非是为了陆家。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他可以为了心悦的女子,在国丧期间成婚。那沈居安违抗圣命,也不是不能容情。”
高崇一夜未睡,宣萧寅进宫议事,但萧寅在筹备婚仪,无法入宫。他一看到沈瑜便来气,沈璋昨夜被留在宫中,至于如何处置,还未有一个定论。
高崇不想屈服,也不能屈服。他认为,沈瑜是皇后,沈家是因为他才有今日的地位,沈家就该做出表率,而不是让他左右为难。
至于他的皇后,沈瑜。
高崇推门出去,沈瑜还跪在他的寝殿外。从昨夜离开太极殿后,沈瑜便长跪于此,没有进食,没有进水,不让人靠近她。她说,她是为了沈璋。
这让高崇更为恼火。她是他的皇后,夫妻本该是一体,她应该责无旁贷地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的所有决定。可沈瑜没有。
“宣韩定之和何安仁进宫。”
今日没有朝会,何昭一早还没到吏部应卯,传召的人把他堵在山阳伯府门前。何昭听闻昨日之事,沈璋抗旨虽然不值得提倡,但事关终身,也变得情有可原。正阳门前百姓议论纷纷,他也有所耳闻。
何昭匆匆换了朝服,随宫人往禁中而去。
“安仁来了。”高崇兴致不高,“昨日居安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你告诉朕,为了心悦的女子,你可会做出抗旨之举?”
何昭没想到这一大早,竟是如此犀利的问题,“臣没有居安的福气,能得到心悦之人的倾心以待。是以,无法做出抗旨之举。但臣十分羡慕居安。”
高崇十分不是滋味,“你羡慕居安抗旨?”
何昭连忙跪地,“臣是羡慕居安有心悦之人,而他心悦之人也心悦于他。这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朕听闻,你与商九议过亲,最后商九悔婚,婚事不了了之。若是放到今日,她心悦于你,可你与她因为禁婚令无法成婚,你会与居安一样吗?”高崇要的是臣服,“天下女娘,又何止一个商九。”
何昭抬眸,目光沉稳,他一身绛紫官袍,已位居六部侍郎的他今日已是位高权重。可只有他知道,为何要成为太子的幕僚,与萧寅亲近,用最短的时间成为大齐的重臣。因为他要娶商离,他不需要任何人为他做决定,也不再受任何的制约。
可一纸禁婚令,让何昭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他做了如此之多的事情,可最终却前功尽弃,他该如何做才能与商离成亲。沈璋给了他希望。
“可天下只有一个商离,臣有罪,臣会与居安做出一样的选择。权利地位,敌不过心悦女子的会心一笑。能与她白首偕老,臣愿倾尽所有,即便是抗旨,即便是罪无可赦,臣也愿意。”何昭想要的不多,一个商离足矣。
高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把何昭召进宫,不是想听到他与沈璋做一样的决定,而是想让沈璋明白,不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与他一样,家族和权势才是儿郎最为重要的东西。
“你都没了性命,也无法与她长相厮守,你不会后悔吗?”高崇循循善诱,“你是我大齐最年轻的吏部侍郎,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你就甘心放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