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淮为薛长平的最后一句“余下所有,无所禁忌”而感到震骇。 无所禁忌。 这就是为什么她薛长平从无名小镇一路杀出从来都无所畏惧的原因,因为哪怕是张老也从未给过她任何的条条框框,张老和四娘只管将她需要懂得的人伦常理全部告知于她,然后便是任由她肆意生长,以旁人所见狂傲而野蛮地姿态争夺属于自己的,和被这不公世道抢夺走的一切。 她会在绝境之中孑然挺身试问这世道何以给她加上不幸与苦厄,她会在所有人认为理所当然的愚蒙之中击破看似合理的不合理,她能挣破鸿蒙混沌尘世万象看清万物之中最为本质的内核。 所以只要在不违背她原则的情况下,一切都可以无所禁忌。 范淮看向薛长平的双眸逐渐深邃。 这是她与他,以及其他碌碌庸容的人间客最大的不同。 她的心性足够坚定,任由外界何种的和风细雨,刀枪巨压,也不可动她心一分一毫。 范淮微微一笑,出神地盯着火堆喃喃叹道:“真好。” 薛长平神情一如平常,低头拨了拨火堆中未烧到的树枝,道:“说起善良,表哥倒是不遑多让。毕竟当初表哥对我伸以援手,才有表妹今天。” 范淮听得出薛长平话里的调侃,道:“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善。” 薛长平抬首笑道:“表哥这是承认救我别有用心了?” 范淮笑答: “我说是,那又如何?” 薛长平看似无心:“但是我猜不出你这别有用心用在哪里。” “你那两位兄长都在京邺里争权夺利,不惜为此大打出手,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无所不通。让天下人间被当作他们的角斗场。可你倒是整日游山玩水,对这些从来不曾上心过。” 范淮听罢甚是赞同地点头:“我没这个能力,若是掺和进去恐怕只有挨打的份。” 薛长平被他的话呛住,他这认短认得倒是丝毫不带犹豫的。 “那你不曾想过,万一 ——” “万一,将来皇城无你立身之处你该如何?” 范淮笑道:“这不正是要去我的封地?我有那一亩三分地就够了,不论将来我的哪个兄弟做这天下之主我都双手赞成。” “不过,倒是没想到表妹竟这般关心我,还替我的前途担忧。我这辈子——就只想做个闲散王爷,这也是最适合我的路,你那担心也都是之后的事,会不会发生还不好说,又何必杞人忧天?”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不如珍惜当下,及时行乐——” 薛长平听罢也不再追问,低眉浅笑:“也好。” 范淮看她反应,凑上前些好奇反问道:“表妹不笑我身无长处,人穷志短?” 薛长平瞥了范淮一眼,无谓轻哼一声:“人这一生到底如何过不取决于任何人,而是只取决于自己,你若是觉得怎么过最好便足矣。有什么可笑的?” 范淮装模作样地咂嘴模样摇了摇头:“表妹之见微言大义,表哥羞惭。像表妹这样的八斗之才,今后必定是会发达的,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忘了表哥啊。” 薛长平听罢深吸口气,侧目望了眼范淮,忍住送他白眼的冲动。 她这辈子再怎么发达,还能比眼前这位全太元最金贵的宸阳王更发达么? 薛长平见火烧的正旺,夜色更深,深山之中时不时还有鸟咕虫鸣,环顾了下四周道:“晚上这附近也不完全安全,随时有可能发生些什么意外,咱们轮着睡觉,你若是困了就先睡,我来守夜。然后再换你守夜,如何?” 范淮点点头扶着双膝缓缓站起,向薛长平身侧走来。 薛长平有些莫名地抬头看着范淮:“怎么了?” 范淮站起身来,那噼啪缱绻的火光映照在脸上愈显不真实的俊朗之色,侧颜更是近乎妖艳,一双深邃的眸光笑起来像是要将人吸卷进去。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便一把挨着薛长平身边坐下,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惬意地眯起眼,语气理所当然: “表妹不是说过要保护我?晚上黑,睡在那头我害怕。” 薛长平:“······” 啧。 她捏着棍子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暴起之势。 却也没说什么。 薛长平坐在火堆前烤着火,身侧的范淮不一会儿便呼吸匀畅起来,似乎是睡着了。 薛长平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拨弄着火堆,有些干涩的唇微抿,双眼一直盯着燃烧的火堆,瞳孔中倒映出跳跃的火种,看似一言不发有些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