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喧嚣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渐渐弱下来,天光重现,视线得以清晰,却是成片的狼藉。 小雨仍旧淅淅沥沥,却没了先前的疯狂。 出行不成,众人只能暂时停留。 “娘子聪慧,若非娘子提前示警,我等怕是避不开这场劫难。”周福又朝宋飏宛躬身,他是领队,保护众人是他的职责,若是出事他难辞其咎。 这个深闺中的娇小姐,真是叫他一次次擦亮双眼,重新审视。 “福大人多礼了,我不过碰巧,大家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宋飏宛不想同他们在这件事上过多攀扯,一个小官之女,有些锋芒并不属于她。 -- 那边朝会刚散,朝中终于有点好消息,鞑靼人大败,大燕掌握了主动权。 也不知那兵戈之祸是否应在这儿。 众人朝衙署而去,手中的公务越来越多。 户部核算此次战争消耗,战后抚恤,甚至是几个府灾后重建等花销。 吏部要理清各职位空缺填补,虽已应急将重要职位安排,但还有很多细枝末节需要补充。 兵部调兵补充边镇,招收新兵填补空缺,阵亡登记,军功犒赏等。 内阁之中,几位阁臣也在商议谈判人选,与鞑靼议和的条件等,他们需要拿出章程,最后由陛下定夺。 他们的陛下可不是会心疼臣子的人,陛下只喜欢能干的人。 比如那位下朝后跟着陛下进入中极殿的都指挥同知周大人。 “哈哈哈!敬之啊,你和望兮可是立下大功,一路辛苦了。”皇帝在见到周明钦后终于不再面无表情,反而一脸欣慰之色。 周围的内侍看见上首之人面露微笑,连日来疾跳的心才总算消停两分。 周明钦却没什么体恤天子的好心,反而勾起恶劣的唇角,“都是镇北将军指挥得当,臣不过是听命行事。” “陛下!”他突然提高声量,倒把皇帝叫得一激灵。 “臣有事启奏。”皇帝的微笑凝固了,看见他好表弟嘴角的笑,他觉得接下来的话肯定刺耳朵。 “吴王与鞑靼勾结,欲乱我大燕。事关亲王,微臣不敢擅专,只派兵看守,请陛下定夺!”周明钦也不管皇帝脸上好不好看,只顾将他自己的话说完。 何止刺耳,简直诛心。 好一会儿,坐在上面的人才出声,“你可知构陷亲王是什么罪名?” “微臣不敢。吴王妃携证据出逃,向臣揭发吴王恶行,才避免了更多无辜将士的牺牲,但仍旧让孛罗忽、癿加思兰残部逃脱,臣有罪。吴王妃已随臣回京,就候在宫门,陛下可随时宣召。”周明钦低下头,他承认他有罪,却是未能全灭敌军之罪。 “宣!” 有内侍匆忙出去。 “坐吧,奔波一路了。”皇帝朝周明钦呶呶嘴,又转头看向一旁的总管太监,“福临,让御膳房上些点心茶水来,你们周大人这会儿还空着肚子呢。” 周明钦坦然受之,“多谢陛下!” 刚刚诘问那一句,也不过是皇帝好心情被打断,一时兴起,也想捉弄他这恶劣性子,事实上俩人相差好几岁,从小看着他长大,说是表兄弟,他其实内里却操着老父亲的心。 “你从前霸王的性子,母后却最是喜欢你,害得我老是给你擦屁股。如今总算有那么两三分听话了。”老父亲欣慰。 “从前确有那么两分混账,但也不是什么屎盆子我都认。若不是表哥,有些祸我小小年纪可闯不出来。”周明钦面无表情看着他。 皇帝却装作没听见,只闻得那声“表哥”,心中又生出诸多感慨。 皇帝常常觉得自己是个足够理智,冷静的人,但每每面对他这个小表弟,他却总是感情泛滥。 连皇后都说,“敬之于他,众人皆不如远矣。” 他也不是生来就如此,深宫之人,最是冷情冷性,别人看见他生来便是太子,荣登高位,却不知他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不能轻易表达,他与母后是万人之上,却也是一人之下。 九天之上的太阳总是遥遥不可及,高高宫墙下尽是冰冷阴暗的角落。 周家人从来都是克己复礼,持身清正的,舅父待他亦如师如父,他从来很感激,但周家人同时也是感情含蓄的,他们信奉论迹不论心,将情感宣之于口甚至是一种轻浮。 他也学着做那含蓄清正的君子。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家出了个异类,而太子的身后也多了个小太阳。 大家都说太阳霸道张扬,其实在他看来他不过是比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