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周明锐夫妇进来才挑起了屋内的热闹。 一顿晚膳,除开周明钦带来的奇怪氛围,宾主尽欢。 宋飏宛仍在孝中,但因身体原因,并未完全忌口,周家的晚膳并不算豪奢,却也叫她咋舌。 所有菜品,她认识或不认识的,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二三十道菜。 冬瓜燕窝、冷拌海参、鳆鱼豆腐、火腿煨肉、芙蓉肉、羊羹、珍珠团、白灼菘菜等,一张桌,却是天上、地下、水里的一个不落。 都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里面就没有一道菜工序不复杂的。 单说那冬瓜燕窝,燕窝先用天泉滚水泡之,再用银针将黑丝挑去,接着用嫩鸡汤、好火腿汤、新蘑菇三样汤滚之,待到燕窝变成玉色为佳,佐以冬瓜,以柔配柔,以清入清。 雨水和雪水都被称作“天泉水”,它们的质量最清,味道最淡,时人最爱用其泡茶。家中稍有余粮的人,都会不定时收集天泉水,以作备用。 而在周家这样的大家,天泉水更是常备。 宋飏宛前世虽吃穿不愁,宋家也算小富之家,但到底同世家底蕴不同。 规矩礼仪更是她所欠缺的,若不是有姑姑给的芳青带着,她连自己应该坐哪儿都不知道。 周家和善,抛开别的不说,整体氛围倒不像传统旧时代的家庭。 姑父周明锐是个和气之人,同周明钦的棱角分明却是不同,真是天差地别的两兄弟。 但能在刑部任职,宋飏宛也不会天真地以为姑父就是个软面团。 总之,进入周家的第一天,还不错。 如果离开时,周明钦没有看着她说:“我的武器非是银枪。” 这一天就更好了。 天知道,当时她多么想遁地而走! 真是半夜睡着了,也要惊坐起,后悔啊! -- 周明钦也不知道为何,临走时,鬼使神差地就同她说了那么一句。 大约是真的不想让她说瞎话吧。 银枪非他所好,他用得乃是关公的偃月刀。 “一路可平安?”周明钦坐在紫檀书案后,看向垂手而立的周福。 “属下失职,险将众人置于危险境地。”周福跪下,将宋飏宛如何发烧,他们如何在驿站停留,又如何退避至土地庙之事一件件道来。 周明钦全程听着,不发一言,但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可以看出,他心中并非毫无波澜。 “周福,我记得你从来不说谎的。”待听完,他才说出这么一句。 周福抬起头,“属下句句属实。” “她一七品县官之女,平日不过闺阁方寸之地,如何见识过这许多,有这般多的见识?碳气有毒,她或许是见过,但那变天之事,连你常年奔波亦未察觉,她怎么就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还能警醒大家提前避开?钦天监监正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本事。”周明钦嗤笑。 “表姑娘说她从书上看来的,她不爱看那些儒家经典,就喜好个奇技淫巧,诡谲怪事,所以就看得很杂。”周福挠挠头,诚恳答道。 “若是看书就能看得这么厉害,那岂不是天才了?”周明钦狐疑,但也找不到理由解释。 “表姑娘确实大才。”自土地庙后,周福便对宋飏宛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是武人,读书不多,勉强够用,见着宋飏宛能够学以致用,切实解决麻烦,他真心觉得钦佩。 周明钦看他一眼,有些无语,周福有时候太直,反话也不会听。 他摆摆手,“下去吧,回家休息一天,后日随我去淮安。” “是。”周福抱拳退下。 -- 这边明春堂,周大夫人也在同周明锐夜话,未来七天她要同侄女儿一起为兄嫂斋戒七天。 “灵隐寺明日即开始法事,按理我已服过丧,不用再为他们斋戒,但你也看见了,姝姐儿大病一场,亏损得厉害,家中哪个孩子这样坏过身体。我都想是不是八字轻了,改日找戒空大师为她压一压。所以我少不得为她分担一二。”两人靠坐在罗汉榻上,周大夫人又忆起从前,“当年若不是兄长和已故的伯母施以援手,母亲哪里能带我离开并改嫁,我若是被留下,没有父兄仰仗,一个孤女免不了被吃绝户的命运。所以,我不能,我不能让姝姐儿走到那样的地步。” 周大夫人掩面,周明锐揽过她,轻抚她的后背,“有周家在,有你在,姝姐儿的前程自不会差。况我观她身子虽差些,但精气神却还不错,性格也是好的,她自己心中开阔,便就鲜少有事会阻碍于她。且身体好好养着也总会好的,端看你这姑母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