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关系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没有勾结受贿,囤积兵权一个人说了不算,也并不能凭一人之言下定论,这事儿一个人参与不得,一群人却是能分一杯羹。
“你我都知道他二人既是佞臣也算是朝中的肱骨大臣,若真有罪,必定纪鸿羽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将人如萝卜拔坑一样连根拔起。”薛是非那双笼着墨色的眼越发清明:“这事儿不好做。”
更何况青衣打算以身犯险进廷尉府。
廷尉府在汴京这么多年,府内更是犹如铜墙铁壁,一旦出了差错想要全身而退无异于痴人说梦,真要说吃人不吐骨头还差不多。
安永丰那个老东西比狐狸都还要狡猾,说不准这么些年连他身边人都看不清他。
老狐狸自然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不过青衣也不一定找不到突破口,近日接触的安子真就是廷尉府最大的破绽,张府的背景处理得干干净净,也查不出什么不妥。
“依我看。”薛是非转着碗:“从长计议最为稳妥,安永丰在汴京待久了,眼线到处都是,纪鸿羽不得不依仗他,张府的名头他私下里定然是有调查的。”
“若是查不出什么他才会觉得更加奇怪,我们算计这老狐狸也在算计,他在暗处一直看着。”
“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咱们不动不代表安老夫人不动,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确认的机会。”
姜藏月抬眸:“这火烧得还不够旺。”
薛是非眼底张扬霎时浮现:“不错,风连火势,确实还不够旺。”
原地突兀起了风,红衣青年墨发高束,大口喝茶,初春夜更给他添了一抹风流澄明。
“牵牛回家了......”薛是非眼中浮现过往一幕,似乎听到了爹当年的吆喝声,那样的声音在空旷的傍晚如一阵清风拂过。
他看见炊烟在村落里缓缓升起,又在孩童的嬉笑打闹声中消散干净。大人呼唤着自家孩童回屋吃饭,有人在地里擦汗耕地,直至天色渐晚,一切声音都趋向于平静。
“是非,我们家是得罪不起权贵的,你要好好活着......”他看见当年妇人提着最后一口气,满眼热泪摸他的头。
在二人装棺的时候,他就坐在棺材面前,他知道以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一遍遍对自己说:“要好好......活着。”
棺材入了土,安大小姐派人来毁了他赖以生存的房屋,不允他为人做工讨生活,直至逼得他无路可走这才遇上了门主。
“青衣,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薛是非轻眯眼眸。
这把火需要太多人去点燃了,安永丰的事儿要真查起来,谁都知道他做的那些龌龊事,眼下要进廷尉府,护住自己才是最重要之事。
若打草惊蛇,看似动静大,不过都是流于表面的敲打,分毫不能伤筋动骨,因为纪鸿羽如今想的也只是让司马泉制衡安永丰,而不是一举将安永丰拔除。
姜藏月道:“我知道。”
薛是非看向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只会埋下心头大患。”
他还记得他当年试图去对付安大小姐。潜入廷尉府,险些没将自己一条命丢在那里。他即便学得一些本事,依旧不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薛是非喝完茶将茶碗倒扣在桌案上:“廷尉府不惧人查探,就是这个原因。”
他看着深沉的夜色,沉默良久,最后又开口:“有恃无恐。”
安永丰怕什么呢。
“这事儿我既然参与就会参与到底。”薛是非道。
远的不说,他与青衣于四门从小结识,当年若不是青衣在高崖拉了他一把,哪有如今的烈焰手薛是非,古话说,自是要知恩报恩。
“青衣。”夜风大了些将他面容笼上一层不真实:“你既然做了张家小姐,为的就是打着安意的幌子进廷尉府,如今便要咬死了不松口,否则定然会引起安永丰的质疑。”
“此刻搅入泥潭就不可能再抽身而退,就这么扮演下去,我也会配合你,之后的事不过随机应变。”
“安子真那里会是你进入廷尉府最大的突破口。”
青年难得这般絮絮叨叨,倒像个垂垂老矣话痨的老者。
“安子真和安子明都是安氏一族旁支十二族出来的,因着有几分机灵才被带到廷尉府培养,可说到底教养他们成年的周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皮子最是浅。”
“周氏酗酒赌博,若是利用得好,这件事就会踏到安永丰的底线上,废他两条得力臂膀也是好的。”
“不过说归说,这步棋子还是得走得谨慎才好。”
到底多久没参与这么费脑子的事情,这会儿头疼得紧。
青衣要下的这盘棋太大了,那纪晏霄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厮在私下里做什么,要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才懒得想这么多。
就说浮云山马场,纪晏霄想要的真的只是马场?不过是看中了浮云山的地势,那里是汴京的官道要塞,占据浮云山换上自己的人,不知不觉就能蚕食了汴京。
他似乎发现了大事也参与了大事。
薛是非头疼得咬牙,姜藏月道:“廷尉府的账本就在小佛堂。”
“这事儿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