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达镇是个大镇,人家多,难免有钱人家也多。
一入了夜,油灯火烛点点亮起。
丘进提着马灯,醉意熏天,摇摇晃晃走在路上。
前方匆匆黑暗中,影影绰绰现出几道身影,背着枪,走路无声。
一身酒意瞬间吓得无踪影。
“你们是谁?黑灯瞎火的来干什么?
干了坏事小心游击队半夜三更敲你家门。”
蒙蒙人影越走越近,依稀能辨认面孔。
丘进看清前方身影,心慌,游击队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半夜来敲门。
最近我没干什么坏事,不会是来除我的吧?
难道有警察又欺负谁家姑娘,姑娘家人找游击队告状了?
十几个人影带着杀气,腾腾走到面前,丘进硬起头皮。
“赵队长,有哪個不长眼的又欺负百姓了?
您跟我说,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清理门户。”
赵义停下脚步,眼里发冷,“刁富在哪儿?”
不是来找我的,丘进心里一松。
不是我就好,不是警察队就行。
“刁富在侦缉队喝酒,要不我领您去?”
“带路。”
丘进引着马灯走在前,隔着几步距离,游击排无声在后。
赵义偏转头,冲张小米打眼神。
张小米和一班停下,游击班其他人继续往前。
“小米,咱们这是要干嘛?”王大力疑问。
“赵大哥怕有埋伏,大力哥,你带着人跟在后边。
别跟太远也别跟太近,如果枪响能在十个呼吸之间赶上去就行。
到了侦缉队之后,你在侦缉队附近巷子里藏好,赵大哥不响枪、不叫你,就别出来。
你们两个跟我来。”
一班两个侦察兵出队,随张小米踏进黑暗。
“左、右、后三个位置摸一遍。
防止兴达镇的汉奸围上来包咱们饺子。”
丘进一身酒意全无,越走越出汗。
后面跟着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煞星,对鬼子汉奸不手软。
刁兄弟,平时你那么聪明一个人,关键时候犯啥浑啊!
惹谁不好你惹这群杀星。
就算惹得日本人不痛快了,顶多骂两句,扇两巴掌,还得用咱们办事。
这群杀星可是真杀!你糊涂啊!
念着往日兄弟情谊,丘进借着上次帮过游击队的胆,微微转身。
“赵队长,刁富他做啥错事了?
能不能让我知道知道。”
“跟你无关,少问。”
语气冰冷,寒意从尾椎向上攀爬,一寸寸遍布全身。
刁富兄弟,不是哥哥我不帮你。
片刻后,脚步停在一处门前。
“赵队长,这就是侦缉队,刁富应该还在里面。”
张小米身影跑出黑暗,凑到赵义身旁。
“赵大哥,四周都摸过了,没人埋伏。
大力哥领着一班隐蔽了。”
丘进听了张小米话,回身转望,原先十几人一下少了一半。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不见了。
不禁打个寒颤,收回目光看着脚前一块地,不敢多看,不敢多问。
砰——
两扇门合页突兀打开,撞在后墙上,震颤着发出声响。
举杯的刁富满脸酒红,一愣。
酒精麻痹之下,呆呆看着场景。
黑暗中跨进个冷脸高个儿配长短枪的汉子,身上子弹袋鼓鼓囊囊,散着一身冷气。
“你就是刁富?”
冰冷眼神直勾勾盯着,刁富心里一颤。
“我,我是刁富。”
赵义走前,坐下,桌子旁的汉奸赶忙站立,让出坐位。
不紧不慢地掏出册薄,一页页翻开。
“刁富,兴达镇侦缉队队长,民国二十六年十月十六,强奸同镇妇女。
民国二十六年腊月初三,殴打同镇孙老五致左腿残疾……”
刁富从酒意中惊醒。
“赵,赵队长,那是以前,最近我没做坏事。”
赵义合上册子,淡淡瞥了一眼。
“青山镇那把火是你放的吧?”
刁富舒气,原来是为这个啊。
“赵队长,那把火烧的是崔庆才的院子,他跟我一样都是汉奸,我没欺负老百姓。
哦对,赵队长我跟你说。
崔庆才家里有满满一屋子粮食,他平时没少从老百姓手里扣油水。
你们可不能放过他。”
“那些粮食是我们的,暂存在崔庆才处。”
哐当——
凳子倒地,碰撞响声刺耳。
“赵,赵队,队长,我,我不知,知道……”
语气哆嗦,声音颤抖。
站在门外的丘进瞳孔一缩,烧了游击队的粮食,没救了。
“我不想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只知道游击队没粮了。”
噗通!
刁富两腿一软,猛地跪下,“赵队长饶命!”
“三天之内,我要看见三千斤粮食,要是看不到……”赵义收起册子,起身,冷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