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檐雨垂眸向缪荀衣欠了个身,听着苏宝同渐渐匿于门外的咒骂和求饶,眸色中并无厌恶或不屑的神色,一名手段拙劣的婢女罢了。 她在乎的,是这临江王妃的实名,是这临安王府中自己的一席之地,亦或者是临江王缪荀衣这把刃尖! 思绪纠缠在心,前世那一声寒凉入骨的“斩吧”便如梦魇一般迷住了双眼口鼻,让裴檐雨的身心都似坠入冷窖,呼吸不能。只有手中还握有一寸余热,暖着渐渐失魂的她。 裴檐雨低头望去,是缪莘莘圆润的小手自顾自地钻入自己的掌中,袖边一层的狐毛蹭着自己泛青的血管,微微发痒。 缪莘莘仰着头,见裴檐雨看她,一张还有些苍白的脸冲着她软软笑开,“嫂少!” 这一声,把沉在各自心思中的二人叫得有些愣神,裴檐雨下意识抬头向缪荀衣望去,就撞入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中。 真不得不说,临安王年少倜傥,能轻易地将见过各色贵客的勾栏美人,或者尽阅才郎武将的闺阁小姐溺毙于他一双多情缱绻的狐眸中。 “王妃可是看入神了?”缪荀衣勾眼尾上挑,唇角微勾,语气中带着些许倦烦,轻嘲道,“就算有一双明眸,也不见得能见过什么世面。” 裴檐雨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倒也不恼不闹,只是顺着他的话一笑,觉得他这人脸皮厚极,自吹自擂也丝毫不见羞耻。 转身便牵过缪莘莘的手,向着正堂之外走去。当她路过缪荀衣时,拿起了托盘上剩下的半壶茶,握着着茶壶的柄手,在缪荀衣面前来回晃了一圈。 缪荀衣带笑的眼角落下几分,觉得裴檐雨这番动作像是在戏耍他,也不知是何意,不虞神色写在眉间。但这刚娶来的王妃哑口,又不能强行掰开她的嗓子让她说话,这让一向肆意妄为的他更觉烦闷。 就当缪荀衣眯着眼,还在揣测裴檐雨嫣然笑容背后的意图时,她那握着细柄的素手蓦然松开, “啪——” 茶壶碎落在地,在地上漫出一滩泛着黄的茶水,没过缪荀衣玄色的靴底—— ——撒泡尿自己照照吧! 在缪荀衣还在愣神之际,裴檐雨依旧是眼眸含笑,似乎谁都能轻易拿捏。青色袖摆扬起,扰乱了一室内凝滞的气氛,留下了渐远去一大一小的身影。 千鹤见裴檐雨离开,躬身问缪荀衣道,“王爷,是否要去把王妃抓······带回来?” 缪荀衣眸色沉沉,抬手制止了千鹤继续要说的话语,看着碎在茶水间的瓷片失神了好半晌,笑了一声,“脾气倒是不小。” 千鹤不明白,刚抬头想要询问。缪荀衣便拢袖转身,松松绑在一侧的青丝散出几缕,垂落在他的面前,遮住了不定浮动的眸色,“千鹤,你去查查,迎亲那日是谁摔的茶壶。” 她在蓄意报复。 缪荀衣轻笑,是个有点头脑又记仇的王妃。 恒国虽雄踞东海沿边,借助三山环绕易守难攻,隐隐在周边小国之间成独大之势。然每至寒冬,携着粗沙石砾的西北风便正巧穿过山中间隙,沙尘落于边疆,冷风则席卷天子脚下。 粗陋新建的偏院自是不能抵御严寒,修阮阁虽不处正中,窗口处还有一座环水假山遮住日光,但单从取暖上来看,是那座还未修葺完备的偏院无法比拟的。 修阮阁正屋内光线不好,尤其在冬日时,阴冷潮湿之感更胜。虽有暖炉之类的器物摆着,但长时间居于屋内总会有些许憋闷之感。自从来到这修阮阁,裴檐雨就养出了趁着正午太阳正好时,在院中树下午睡的习惯。 院中一张摇椅轻晃,光秃秃的枝桠上还未有新芽生长,只是将遒劲曲折的影子投在树下的一张锦被上,碎金落下些许溅到闭眼浅眠的少女脸上,光影斑驳,衬得静美姝丽。 只是身旁一直有个软团子牵着自己的手,让裴檐雨在院中入眠着实有些困难。 裴檐雨睁开双眼,无奈地看了一眼乖巧地站在一旁的缪莘莘,这孩子虽是有些颠痴,却也不吵不闹。许是真的无人陪她,自上次苏宝同被赶出临安王府后,这小团子就黏上了自己。 修阮阁紧挨着缪莘莘住的学勤院,也方便缪莘莘来这儿找,不能说烦她,确实有些叨扰人了。 一旁的静云见裴檐雨没有再睡的意思,弯下腰,又迟疑地看了缪莘莘两眼,“小姐可是觉得烦了,不如我将她带下去哄哄?” 裴檐雨摇头,此时倦意已尽,便将缪莘莘抱在自己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缪莘莘圆脸上的软肉。 从上次缪莘莘落水一事来看,她似乎与缪荀衣这个胞兄不太亲近。不过若是真要让缪莘莘去亲近缪荀衣这个耽于享乐的纨绔子弟,只怕是会惹得他不快,对缪莘莘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