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膳厅,海颜脸上的紧绷表情方才松缓了下来。 敖鹰的几番话里,透露的消息着实多,她估摸着,今晚净尘法师如约前来,恐怕要跟爹爹就沈叹的事儿商谈很久了。 沈叹的未来去留如何,海颜自认为毫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海家接下来的每一步是否安全而已。 不过,刚才敖鹰说,朝廷正在捉拿沈叹。 而沈叹目前在当今圣上眼里的身份,竟然是在逃凶犯?! 一个被掩藏的可怜皇子,如今却成了在逃凶犯……这一事实,一时间,让海颜的心情莫名有些复杂了起来。 正这么想着,却已移步走向小厨房,迎面却见清荷提着个小食盒欢快而来,清荷如今尚未及笄,仍旧是一团孩子气,见着海颜便是一通蹦跶之后方才行福礼。 海颜赶紧接过食盒,笑看了她一眼:“你这毛毛糙糙的,好没收敛,仔细别洒了。” 清荷“嘿嘿”一笑,欢声道:“小姐,这食盒里是夫人吩咐的新三样儿。白粥加苦菊,荠菜笋丁豆腐包,还有一个是……是……” 海颜看着清荷抓耳挠腮的模样,笑道:“是撒了香油的茶香馄饨。” “对!就是这个!”清荷好奇道:“这三样早点怎么这样怪?是锦玉楼研发的新品吗?” “可能是吧!”海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随便找了个由头,说:“这两天我得把芙蓉香露给做出来,你赶紧去小厨房,帮我熬清脂去。” “是!”清荷从小到大最爱看自家小姐调制香露了,尤其是埋在雪堆里有些时日的芙蓉花瓣,到时候做出来的香露叫做雪芙蓉,光是这名儿,就令她期待不已。 见清荷激动地跑开,海颜方才提着食盒,折转身子,走向海府的后偏院儿。 昨晚给沈叹做完人香香露后,海颜担心会不会有他身上的味道残留,便跟爹娘商量了一番,将沈叹从地窖暗室里,移居到了海府后偏院这儿,莺阁。 莺阁跟海府其他院落隔着一道不大的小桥,桥下的碧波池塘因是有暖石供着,这会子纵然是冬天,京师城内外的其他河流水塘皆为冰冻三尺,而这里的池塘却是荷叶田田,荷叶最上头的粉嫩荷心一点,却是含苞待放的菡萏。肥美的锦鲤畅游期间,偶有晃动荷杆,震得那含苞的菡萏好似羞答答的姑娘,瞬间又嫣红了几分。 就连莺阁这边的红梅裹雪,似是比拱桥对面的主宅都要多了些。 若是到了春夏秋这三季,就能看到莺阁四周盛开着大朵大朵或红或紫,颜色各异,形态迥然的鲜花。阁楼四处鸟语花香,莺啼鸣啭,是为“莺阁”。 莺阁沿护城河而建,河流的对岸,便是遥望威严壮观,朱墙黛瓦的皇宫了。 这么一处花海美景之地,实则是海颜专属的调香小阁。 这几天,杜云沉带着人到府里来搜人,海颜留意到,他们第一次来的那天晚上,对莺阁确实是仔细搜了个遍。好多香料,器皿等物品的摆放,多是混乱不堪。 后来他们再来搜人,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对莺阁扫视了一圈,看到这里依旧摆放的是各种成堆的花草香料,毫无活人生存藏匿的痕迹,他们便不再赘查。 莺阁这里,是目前海府最安全的地儿。也是沈叹醒来后,最适合他的养伤地。 正这么想着,海颜推开了莺阁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平卧在暖阁小榻上的沈叹。 海颜一路紧绷的心神,终于松了一口气,将食盒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后,便悄然走向榻边。 她本以为沈叹昨儿都能拿刀抵脖,威胁自己,今儿没准都能乘四下无人,脱逃而去。 不过,他也逃不离。莺阁虽地处海府最边缘的偏院儿,但唯一能逃向的去处,却是护城河对岸的皇宫。 想必,那个伤心地,是沈叹想去,而去不得的吧? 正这么想着,海颜凝神看向沈叹,却瞧见他的面色竟是如此惨白,恍如阁外的雪色时,不由得吓得心头一跳,抬手便去触了触他的额间,见热度如常,便又放下心来。 她刚准备转身离去,沈叹却倏地睁开了眼睛。 海颜倒吸一口凉气,慌乱中倒退了一步,赶紧解释道:“我是来给你送早膳的!” 沈叹尚未开口,便猛咳了几声,他挣扎着要起身,海颜本想过去搭把手,可她总觉得,沈叹,那个日后能权倾四野的东厂督爷,上杀朝臣,下杀百姓,他绝不会如此羸弱。 想到这儿,刚刚萌发的一星微怜悯,便如冷冬雪云后头的朦胧薄阳,一股子乌沉沉的凛风袭来,便忽地消失不见了。 “谢……谢谢小姐。”沈叹边说边费力地坐了起来。 海颜一愣,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