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净墨没有明说,不过在座的都不是傻瓜,这种语境下说出来的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做父亲的没能保护好女儿的意思。
而是俞维廷与俞柏羽的死有直接关系。
可许净墨是怎么知道的?他又知道多少?
不得不承认,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亓照云真的有点慌了。
俞柏羽的死毋庸置疑是俞家人心头不可提及的伤,亓照云对于她的所有认知大多来自于俞维廷,或者说,除了俞维廷,没有其他人敢多提。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俞柏羽是因为错信了人,被人欺骗了感情,再加上青春期的原因……
抑郁症自杀了。
可以想见这件事在俞家甚至安城上流圈子里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前有俞春芜的例子,后有俞柏羽。
俞家还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传统的家庭。
既是教训也是伤痛。
一个将将成年花儿一般年纪的女孩子,谁都不会再忍心去细究其中的原因。
更何况,没有人会想到,在俞维廷的爱护下,她的死还会有别的可能。
这是第一次,亓照云觉得自己托大了。
从见到许净墨,准备让他进入驰云的时候,亓照云就已经简单调查过他的简历,之后因为两人关系的变化,亓照云又安排人对他做了一次深度调查,自觉对他的所有过往背景都了如指掌。
包括期间他的一些小动作,她有的看在眼里有的心中猜测,都没有当回事。
因为说白了,他做的那些事看似过分,看似简单粗暴,情况都还在掌控之中,就算她不出面抹平,他给自己留的后路也足够了。
可是这件事,不一样。
哪怕尚且不知道全部内情,亓照云也知道,能让俞维廷哑口不提的事情,绝对涉及到了别的更大的原因。
或者……
人物。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斥责。
“住嘴!”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你解决的法子,就是胁迫我舅舅?”
俞维廷的怒火仅仅只是出现了一瞬,此刻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如深渊一般的眼神沉沉落在许净墨的身上。
亓照云看了看许净墨,又看了看俞维廷。
走上前,重心下沉,正要跪下。
身体就被许净墨扶住了。
他能站到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这会儿整个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弹性都没有,随时都可能倒下,亓照云怕碰到他,顺着力道站了起来,正要伸手去扶他。
就听见砰的一声。
许净墨猛地在亓照云身前跪了下来,如同座山崩,没有一丝缓冲。
“我来,要跪也该是我来跪。”
本就脆弱的身体,再次受到冲击,让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身形晃了晃,又恢复了跪姿。
他低估了俞维廷的狠心,他以为俞维廷即便对亓照云的手段冷硬了些,总还是愿意放权给她,把她当正经的继承人培养的。
但他没想到,亓照云会因此挨巴掌。
他的姐姐。
他那么要面子,那么强势,那么刚强的姐姐。
因为他,已经挨了两次打了。
许净墨只觉得身体上所有的疼加在一起,都没有心口疼。
他原本是想要替亓照云承担的,可是却害她再一次受伤。
他早该想到的,俞维廷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温情脉脉讲道理的。
俞维廷是后悔了,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改。
“您不要怪阿云,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原本以为见了面,您生气也只会对我动手,我没想到您会问都不问就直接对阿云动手。”
“是我自不量力,是我年轻不懂事,您不要怪阿云。”
俞维廷没有出声,显然,他并不会因为许净墨一两句好听的话而动容。
早在俞维廷发怒之前,保镖就已经退到门外去了。
屋里就剩他们四个人,俞柏年此刻还沉浸在俞柏羽的死另有隐情中,若不是对自己父亲一直抱有崇敬之心,他早就忍不住开口问了。
亓照云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在许净墨旁边跪了下来。
“舅舅。”
她开口,声音清冷,眼神坚毅,虽然跪着,腰背却直挺挺的。
俞维廷微微侧过头,眯着眼睛看她。
她的眼神一片清明,没有恐惧和哀求,没有内疚忍耐,甚至连之前复杂又客套的亲近都没有。
此刻的她就像最开始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虽然是个女孩子,却挺拔如松,傲骨铮铮。
“怎么?你这是也要反了天了?”
亓照云摇摇头,“您说过的,我们总归是一家人,您是我舅舅,这是改变不了的。”
亓照云从俞维廷身上学到的第一课就是,想要得到,就先施予。
不管俞维廷是出于什么目的,用的什么手段,也不管亓照云内心深处是不是想要这种恩惠,她总归是受了的,俞维廷最多不过是袖手旁观,放任她跌落谷底,在她即将触底的时候再施予恩惠罢了。
受人之恩,原本就是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好人。
所以亓照云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