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确驱车而来,正看到章越穿着一身厚衣用斗笠遮面钓鱼的一幕。 蔡确见此笑了笑,天下周知章越如今称病告疾,结果却给我觅得在河塘旁钓鱼,也不怕我一状告到天子那去。 蔡确走到章越旁,彭经义闻言低声道:“相公,蔡知杂到了。” 章越醒转看见蔡确,却没有多少惊慌之色,而是立即起身拉着蔡确走到一旁对蔡确道:“我好容易才觅得了此钓鱼的地方,你莫要将我的底细泄露出去。” 蔡确看了一旁正在钓鱼的渔叟不由讥笑道:“不就几个渔叟,这算得什么?” 当即二人走到一旁空隙处,一旁渔叟见章越走了纷纷打趣道:“章员外怎么不钓了?不给鱼喂晚饭了?” 蔡确闻言看了一眼章越空空如也的鱼篓,脸上的讥笑之意更浓。 章越则笑着回应道:“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蔡确忍不住大笑道:“姜太公用直钩钓鱼,愿者上钩,你却沉迷于打窝,你到底玩得是哪一出啊!” 章越亦是自嘲笑了笑:“人到了这年纪,方知垂钓之中自有大乐趣,你莫笑我,你怎到此来了?” 蔡确道:“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说来确有要事禀你……” 当即蔡确将吴安诗,文及甫,陈安民的案子说了。 章越闻言神色凝重道:“既是皇城司查得消息,是陛下交代你办的?” 蔡确道:“确有此意,但我也可以替你遮掩。” 章越道:“你若要遮掩,今日便不会来寻我。” 蔡确失笑道:“三郎,我活了这个年纪也明白了一件事,至交好友不是日久天长处来的,而是在各自要走的道上遇见的。” “你若肯回朝,此案你不用说我也替你按下,但你不肯,那么我也无能为力了,你要休要怪我。” 章越道:“那你也知道,我为何不愿回朝,我是蒙吴家之恩方有了今日,若吴家有事,我是绝不会袖手旁观!” 蔡确叹道:“事上没有两全其美之事,如何处置就看三郎如何自处,此案我后日便禀告天子,从开封府移案至御史台。” “希望在此之前事情能有转圜!” 河边的冷风吹来,在这个满是枯黄的芦苇丛边章越打量着蔡确道:“是啊,此案办成你便是御史中丞,甚至即位为相,蔡相公是吗?” 蔡确道:“我并无此意,你要留谁也不会让你走,但你要走便是天子也留不住你。” “但是三郎,你又何必与陛下斗气呢?陛下要如何你便从着他的意去办,你之前说如今攻夏最多不过六成,但你知兵的,有你辅佐七成总有了吧!” “即便是有那三成,死了几万十几万的人命,于你于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而言又有何惜?自古以来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 章越与蔡确说得大声,令一旁的渔叟都看了过来。 一名渔叟扯着嗓子道:“两位员外,你争什么?莫不是钓鱼的事?鱼都被你们吓跑喽!” 章越与蔡确正争得面红耳赤,闻言都是笑了。 蔡确闻言陪着笑脸拱手道:“老人家,是我的不是!” 渔叟闻言挥了挥手。 章越对蔡确道:“师兄,什么叫几万十几万百姓,你可知道他们不是数字,而是天下芸芸众生,或者就是方才与你我说话的渔叟。” 蔡确不以为然地道:“那又如何?不死得几十万人打得下夏国?陛下与我等所谋又为何事?” 章越道:“你这说辞到似极了当初的吕惠卿。” “吕惠卿?”蔡确露出讥色道,“此人马上就要丁忧了?” “丁忧?” 蔡确点点头道:“我毕竟在御史台消息总是要比你快一些,就在这几日的事,之前陛下委吕惠卿为鄜延路经略,为此番攻夏的主将,如今他一走,又不知托付于何人?” 蔡确顿了顿道:“三郎你切记,天子心底伐夏之事你乃第一人选,但也不是非你不可。若我有经略之才,此事定轮不到你。” 顿了顿蔡确道:“说到底你还是爱惜自己的名声,故而什么利民,还有佣民,说说是可以,就和孟子的仁义之说一般,都是见远不见近。” “真要如此你为丞相之后,不可为之吗?你说吴家对你有大恩,你却避位不出,便是如此报答的吗?说到底你还是太爱惜名声了。” 章越听了蔡确的话道:“师兄,我也不与你争,但你能来此这番相劝之意,我是谢过了。以后你我无论是否同路,有你今日这番肺腑之言,我都绝不怪你!” 蔡确闻言道:“如此执拗,那便随你去吧!” 说完蔡确拂袖而去,章越嘴角微动,还是让蔡确离去。 章越走到河边继续提起鱼竿,一旁的几名渔叟今日都是收获颇丰,一人笑着道:“多亏了章员外打窝,咱们今日没有白来一趟!” 章越闻言苦笑。 另一人则安慰道:“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化不开的,似我们几个吵了架,就约到一处喝碗鲜香鱼汤,什么不快都放下了。” “是啊,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了!我们请你与你朋友喝碗鱼汤再走吧!” 章越则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