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莺莺停住脚步,回首看他。
“侯爷,有什么事吗?”
谢侯爷喉咙像是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微风恰好停了,空气静得令人滴汗。
商莺莺垂下眼睫:“没事的话奴家先回去做饭了。”
“等等。”谢侯爷看向她手中竹篮,随意找了个话题:“你养了兔子?”
商莺莺攥紧提手,眼底掠过一丝狼狈。
“这是奴家的午膳。”
谢侯爷错愕。
“你……怎么会……吃这个?”
商莺莺露出一丝苦笑:“自从和侯爷有了露水情缘,奴家便念念不忘,不曾接过客。”
“后来发现有了孩子,找到侯府去,又被看出花柳,给打发出来。”
“幸好后来用了宋大夫的药,治好了花柳,为保住孩子,也没营业,坐吃山空,慢慢连菜都买不起,只能采野菜吃。”
谢侯爷半信半疑。
“你留着孩子做什么?就算你生下来,我也绝不会认回去的。”
“奴家是因为花柳损了元气,不宜落胎,才留着孩子的。”
商莺莺淡淡道。
“侯爷放心,奴家就是吃糠咽菜,卖身为奴,也会抚养孩子长大,绝不带他认祖归宗,不让世子知道自己有个流落在外的兄弟姐妹。”
谢侯爷听了她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的孩子并不多,只有三个,都是锦衣玉食养大,即便再多一两个,也照样养得了。
如何忍心看着自己的血脉在底层挣扎,为奴为仆。
可带商莺莺回府,定会家无宁日。
他左右为难。
商莺莺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眼眶似有泪珠打转,却被她强忍住了。
“侯爷就当不曾认识奴家就好了,奴家有幸和侯爷做过一夜夫妻,还怀上麟儿,已经耗尽三世福分,不敢奢求更多。”
“我们就此别过,重归陌路便是。”
说完她别过头去,捂着嘴巴小步跑开,似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哭。
背影看着分外柔弱无依。
谢侯爷坚硬的心房突然就塌了一块。
他抬脚追了上去。
商莺莺听到他的脚步声,非但没有停步,反而跑得更快了。
谢侯爷见前方有一条凸出的树根,心口一紧,急忙喊道:“小心!”
几乎是同时,商莺莺的脚被绊了一下。
身子往前倾倒。
他拼上老命,竭力跑到她身前,接了个满怀。
馨香扑鼻而来,他察觉胸口的暄软,身躯骤然绷直。
商莺莺撑着他的胸口站直,抬起瓜子脸,泫然欲泣地望着他,泪水满溢出来。
“您拦着奴家做什么?”
她胡乱捶了几下。
“奴家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和您老死不相往来。”
谢侯爷从未被人如此撒过娇,焦氏嫁给他这么多年,人前人后都是端庄典雅模样,他也觉得这是妇人应有的样子。
可此时此刻,他忽而觉得,娇羞的女子更为动人。
犹豫片刻后,他做了决定。
“我带你回府。”
商莺莺身形一顿,往后退了两步。
“侯爷,夫人是不会接受奴家的,”她轻声道,“奴家自上次见过夫人,就断了进府的念头。”
谢侯爷也知道焦氏容不下她,更容不下她腹中孩子。
他沉吟了一会,回道:“我给你寻个宅子。”
这是要把她当外室养起来的意思。
商莺莺脸上闪过一抹惊喜,忐忑道:“您愿意让奴家留在您身边?”
谢侯爷点头。
“你且等两天,我安排好了就接你过去。”
商莺莺含羞带怯:“好。”
谢侯爷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她手里:“吃点好的,别饿着孩子。”
商莺莺道好。
她离开后,谢侯爷坐了一会,不见鱼上钩,便收拾钓具回了府。
然后吩咐随从去牙行买宅子。
“不用太大的,有两进就好了。”
随从面露难色:“侯爷,京城地段稍好一点的宅子,就算是四合院,也要千两银子。两进的起码要三千两。”
谢侯爷手头自然没有这么多钱。
他踌躇了一会,把自己收藏的几个古董和几幅字画交给随从。
“拿去当了,不够再找我。”
随从领命而去。
不到两天,就物色好宅子,谢侯爷去看过后,买了下来。
安排商莺莺住进去后,他内心的冲动渐渐平息,又开始在意自己的名声和侯府的声誉。
不曾往那个宅子去。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夜里,他喝多了茶水,半夜没睡着,翻身看了一眼自己妻子。
焦氏年轻时也算小有姿色,不然他也不会选她,可如今的她,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脸颊上的肉像是挂不住一样,松松垮垮地塌下来。
身上还散发着浓浓的、便是花香和药味也遮掩不住的体味。
他听大夫说过,这是老人味。
人一旦上了年纪,身上就会慢慢透出味道,肠胃越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