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都为大姨的癔症忧烦不已,小时候在乡下,曾经听过很多鬼故事,也有的是听大姨以前讲过的。
说大姨的某位姨奶去世之前,就会有说胡话,对着空中抓东西,似乎冥冥之中真的有故去的人来接引她一样。
如今大姨也是这样的说胡话,伸着手在空中抓,也仿佛有人来接引一样。
子璐和齐嫂都是汗毛竖起,心中战战兢兢。虽说子璐知道这是瘿瘤导致的癔症,但是这般如见鬼魅一般的样子确实是吓人。
娘亲和大舅小舅来了,子璐感觉有人帮自己壮胆了,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一扫之前的忧烦之色。
娘亲在准备着寿衣、也和大舅一起打听着棺材店。小舅因为腿不好,走路需要拐杖,走的慢,就没有一起去棺材铺子。
谁都不愿意进棺材铺子,但是如今却是不得不进了。子璐硬着头皮和娘亲和大舅一起进了棺材铺子,里面不只是有棺材,还有一些老字号的寿衣,牌位,花圈。那老板倒是和善,穿着暗色朴素的衣衫,沉稳应答,仔细告知了那些棺材的是什么木材做的,多少银子。
这多少让子璐的心里好受了一些,娘亲和大舅打听了,没定下来。只说回家再商量商量。
另一家是大姨住过的医馆旁边的棺材铺,和医馆是连通在一起的。打听过,一行人都心有戚戚地回了家。
子璐每日都会给大姨把脉,认真记录医案,每日都吃多少喝多少,尿多少,大便多少,脉象、舌苔、是否说胡话。。。。。。
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拿了医案去寻认识的老大夫,帮助调药。如此虽然延缓了大姨的病情进展,却无法真正阻止她身体逐步衰弱。
虽然子璐在每日的药汤里加了少许的人参须,但是也只能短暂维持。不敢加太多,大姨年岁太高,虚不受补,且那瘿瘤会吸取了人参的养分疯长。
进了腊月了,再过一个多月,就到了大姨的生辰了。姨夫还在期盼着能熬到生辰之后,却不想这也是奢望了。
大姨开始喘不上气了,虽然用了咳喘的药物,却聊胜于无。磨碎的粥糜也都吃不下了,闭着眼休息的时候多,手脚都是凉的,虽然盖了厚被子,却仍然无法保持太高的体温。
到了第三四日,给她翻身的时候,忽然发现下身排便出来的竟然都是血,暗红色的血,好大一滩。子璐惊了,忙在汤药里加上地榆炭,想要给灌进大姨的嘴里。
但是大姨已经无法进食了,即使灌也灌不进去几口,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子璐心里焦急,心开始抖抖的。
再熬了独参汤来,给大姨灌进去一点点,发现大姨能睁眼了,却无法说话,嗓子哑掉了。但是眼角有泪流出来。大舅小舅,娘亲,姨夫,都围着她,她的目光逐个扫过她们,泪水无声地滑落。
小辈们也过来探望,她看着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在流。
子璐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没想到第五日夜里,刚过子时,子璐把脉的时候,忽然摸不到脉象了。再摸身上竟是平日的微微的温度也不见了,冰凉的。
子璐赶忙叫来了姨夫大舅小舅娘亲,表哥等人,夜里的寒风扫着落叶,呜咽着。娘亲也哭了,但是很快明白过来。
带来的好酒倒入盆中,用棉帕子把大姨身上都擦洗干净。再把带来的寿衣穿上,子璐在旁边帮忙,七手八脚的,穿不上。原来是准备的寿衣太厚了,七八层之多,无法穿上。
子璐做主“别穿那么多层了,脱了,就穿三层就行了!”这下大家知道该如何办了,很快穿好了衣裳,再穿下身的,戴好帽子、穿好鞋子。手里握的,口里含的,都逐一放好了。
子璐拿出来自己的胭脂水粉,轻轻地给大姨上了妆。这一辈子大姨都没上过妆,她怕花钱,又怕人家笑话她。这时候的脸是青白的,头发是凌乱的。娘亲戴了梳子,小心地把头发梳整齐。
子璐先在面上铺了粉,再仔细地用螺子黛描了眉,这眉毛画好,人就提起来精神。再小心地用细毛笔蘸了胭脂,在嘴唇上涂上胭脂,脸颊上淡淡地扫了一些胭脂。这样看起来,就没有之前的那般森冷的死气了。
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平静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