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行刺 芙蓉楼夜夜笙歌,每晚,绿玉儿只管舞一曲,歌一阕,便不顾那些客们妮唤纠缠退回后阁。她心中矛盾又凄苦,感到孤单无助。但彻骨的仇恨让她挺住,坚韧的挺住。除此之外,仿佛还有一种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使她的生命遥遥的有一丝渴望的光。可是,这渴望的曦光又是那么令她纠结。她不要再纠结,她要了结这一切,不然,一定会牵扯到那个人,那个让她想见又怕见的人。所以今晚,她就要有所行动。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她不想连累牵扯太多。她吩咐老鸨不叫任何人打扰她。自己亲自找出早备好的夜行衣服,她并没有立即换上,觉得自己不知是兴奋还是有点紧张,心有点慌,“这是怎么了?自己不是早就期待这一天了么?没想到反复运筹的最后,还是这么简单。复仇不过是自己的一种寄托,如今,仿佛倒是为了一种心灵的解脱。 她又一次回忆那痛苦往事——父死母亡,火光冲天,死尸枕藉,弱小的自己随着奶母流离,失散,贫病中,在人市自卖,在方夫人的冷眼里忍忍。得知方可道一族与皇上亦有杀父之仇,她宁愿被其利用,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合力报仇,为了接近那个狗皇上她甚至想入宫,那是复仇最近的路。那几日在墨英湖上,她其实知道方可道并非只是要自己陪她附庸风雅,而是利用她的美貌结交久已疏离了的权贵,其实,她也在寻找她父母的旧部,那曲《高山流水》乃是母亲经常弹给父亲的曲子,他们的亲信自然大多都识得的,果然,寻了她很久的奶母和几个幸存的旧部找到了她。她们是早被父母托付照顾她的,父母虽去,但他们用心良苦,留下一笔金钱,希望她以后隐姓埋名,一生平安。然而,越是如此,她便更忘不了那血海深仇。然而,她一想到入宫,她突然感到无比的厌恶恶心,难道为了复仇,她真的要付出如此代价?不!她要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侠客去复仇。用性命一搏,而不是用女人的清白,女人的尊严也像勇士的尊严一样不容践踏!这想法,在见楚天河之后就尤为强烈。 奶母为了寻找她方便在这繁华的京师开了个妓院,京师里达官贵人多,生意到很红火。可是,要接触到皇室的人也并非易事,她如此招摇歌舞其实别有用意。可究竟怎么做?她其实想从长计议,可是,楚天河又一次出现,让她心中充满了纠结,于是,她想早早了断此时。就在今夜,她要铤而走险,其实成功与否,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得以解脱。此时已快到夜阑人静时,她定了定神,盘坐在榻上调息了一遍,觉得浑身内里浑然了。她主意已定,准备换上夜行的衣裳,然而,当她的手触及到那黑色皂衣时,眼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菱花镜:镜中的自己,分明是一个柔弱少女,眼瞳和唇角带着稚气,青春的额头,圆润柔和,中心的“美人穴”和美人鬓墨线清晰,只是眼角眉梢平添了不该有的哀愁。她的心跳又急速起来,她毕竟才只有十六岁,豆蔻年华,却要成为一个杀手,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杀人,“十年磨一剑,”不管怎样,今晚,将是她江湖的开始,她要用心中的仇恨燃烧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侠女! 夜幕下的皇宫一片神秘,宫墙围着暗影,宫柳披覆风声,寒星点点,晓月沉沉,云翳慢慢浮动。一个娇小的黑影倏然飘过,无声地落在正殿的屋脊上,如青烟一般。宫苑深深深似海,虽然绿玉儿对深宫的布局并不生疏,(作为先陈的皇亲,她常常入宫)但,要想找到她要找的人,亦是谈何容易,她只有凭感觉和运气,她先来到寝宫的是正殿——朱雀宫,向来是皇帝书房和休憩的地方,但已是夜晚,她觉得皇上一定不会在此,那么,三宫六院,鬼知道他会在哪宫哪院?她一边心里嘀咕,一边俯在瓦上鸟瞰,忽然,灯光晃晃,从宫门外徐徐走来三个人,两个宫女,一个提着宫灯,另一个端着托盘,中间的一个定然是主子,灯影里,一袭红衣非常入目,她行走飒爽,身段婀娜,并不像一般的嫔妃,拿着样儿。她们来到门前,已然离玉儿近了,玉儿屏息侧耳,只听那红衣女子到道:“父皇可还没歇息?”“没有那,皇上正看折子呢!公主来的正好,劝皇上歇息吧?奴才们不敢言语,却担心他的身子啊!”这两句话入耳,绿玉儿,心下惊喜非小,难道这是天意?母亲!保佑孩儿!今夜定为你报仇!”黑暗里,她的眼底微微闪烁。她飘然而下,手腕轻举,飞出四枚柳叶,两个守卫和两个太监无息软在那里,她用指尖轻轻挑开薄薄的莹纸,望向里面: 公主殷切地为他的父皇奉上茶,娇笑盈盈,“我就知道父皇累了,就会想我沏的茶,特地给您送来,父皇!您可别太辛苦了,身体要紧!”她撒娇递过茶去,又撒娇的提着脚跟转到她的父皇的身后,伸出她那软软的玉手,为她的父皇柔肩——她的父皇抿着茶,眯着眼,享受着“嗯——是我想要的浓度,定是你亲手沏的。”——这本是父女间最平常的一幕,却像箭一样刺着窗外绿玉儿的心,她不由得微微颤抖,多少年前,自己不也是如此绕在父亲身边,享受着父爱绵绵吗?她痛恨看到的这一幕,却又贪看着一幕,不觉有些恍惚。突然,耳畔却蹦出三个字来,她听到了云霓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