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致深更知道些什么?
漪澜一阵心悸,还未平静,致深却握住她颤抖的手定定道,“碧桃,她初入府时,就是个伶俐的小丫头,大我两岁,却充做一副大人的模样,让我喊她姐姐……那时候,她那么率性,大胆,处处为我在老大人面前遮掩……这才不过十余年,如何人老珠黄,岁月变迁了容颜,难道人心也变了!”
耳边轰然一阵嗡鸣,漪澜心下一抖,他知道了,一切都未逃过他的眼睛,他离开这些时日,他是有意在回避,他内心同样的煎熬。
“巧儿,她同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深宫孤寂岁月,她一直伴随我,如今……”
“爷一定是鞍马劳顿,或该是饿了,澜儿这就……”漪澜忙打断她的话起身,生怕那话锋忽然一转就到她自己身上。她,又何尝还是昔日入府之初的她?
漪澜话音未落,致深却倏然抓住她的腕子,将她紧紧箍在怀中。那只握住她腕子的手生疼,漪澜一惊,就见他幽深的目光恰迎上她的目光。
他幽幽地道:“澜儿,我本无情。只是,不忍你一片芳心付流水,更不忍别人践踏我一片心!”他紧紧地抱住漪澜,那是种近乎于窒息的贴近,“我怕你走得太远,蓦然回首
,有朝一日,我将不再认得你!你变得同她们一样的可怕……”他声音中发冷,如冬夜的薄雾透出那渐渐蚀骨的寒冷,令漪澜不寒而栗。这是怎么了?他要说什么?可她不敢再听下去。
漪澜自嘲般淡然一笑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可谁知道她心里,是多么的爱他,多么的不舍,若非那情之所系,她如何能荒唐的为他去做出那一切一切。
可是转而一想,从那阴险恶毒的大太太,到丧心病狂的二姨太,心机深沉的五姨太,一个个,细细数来,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留住这个男人的心?
“可我只问你,你的心里,可是有我?”他毅然道,目光如利刃逼视她,摄住她的心魄。
“爷说没有,就是没有;爷说有,就是有。爷若信澜儿,便信澜儿每句话,若不信,何必厮守一世还装出什么举案齐眉的样子去蒙混人?”漪澜苍茫的辩白,如被追去绝地的小鹿择路而逃。
他愕然无语,对漪澜的话微惊。沉吟片刻道:“你果然是个聪颖过人的,但愿我终究没有看错你。果然如此。你反强过了她们。”
“她们?”漪澜疑惑地望着他。
一阵无奈
的苦笑,他张开臂,迎风立在开敞的门轩口,只对那漫漫长夜。
致深背对屋内满心骇然的她,沙哑的声音喃喃道:“褪去这身盛世华服,任何男人,都是一般的模样。血肉之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而令女人仰视芳心暗许的,不知是这袭华衣,还是华衣下的血肉之躯?”
这话颇含了番深意,漪澜寻味着,吟吟浅笑了反问:“荔枝壳灿如火,果肉莹洁如玉;葡萄皮若琥珀,瓤肉晶莹。这品食者得之,是爱其表还是爱其里?”
他无奈摇头,踱步转身,在门口打量漪澜,高大的身影遮盖漪澜眼前的月光,将她笼在他的阴影里。
忽然,致深一把揽漪澜入怀,紧紧的,搂得漪澜几乎窒息。
他呢喃在漪澜耳边道:“澜儿,你莫要自作聪明,你莫要步她们的后尘。这一切是天谴,是冥冥中对我的报应!我本无情,这本不怪她们!”
他大口喘息,紧闭双眸,漪澜在他怀里,满是惧意彷徨。
“我本无情,可这冷冰冰的周府,再热的心,也搁冷了。”他呢喃道,“更要我如何有情?”
那话听得人新酸,漪澜不由去抚弄他的背,那么坚实,如今却一抽一抽的,痛苦难言。
漪澜搂住他,贴在他胸前,听他惨然道:“夫妇,就是亲生父母又如何?”
致深松开她,指着墙上那幅中堂画,冷冷道:“是,他们。十年前,这里,我险些没能活着走出这西阁,就因为几句无稽的谣言,招惹来一场无妄之灾。”
此刻,他提及往事,眸光里还有隐隐的惊恐骇然。他大夜里带她来这鬼宅禁地,吐露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语,漪澜即使担忧紧张,却满是好奇,却又不敢流露。
他怅然道:“十年前。先帝驾崩,我奉调去伊犁做抚远大将军。人人眼里是年少坐拥万兵,羡慕不已,谁知这声名后刀口舔血,餐风露宿的日子。千辛万苦大获全胜回朝,回乡省亲,就被父亲大人在这么个月夜引来了这里。也是夏凉如水之夜,一路走来阴森如进森罗殿,就是这六月初三日。”
他指着这幅画道:“千夫所指,我倒不怕。可恨的是,他竟然义正词严的审问我逼供,要我承认同太后老佛爷淫秽后宫。他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为何世人都咬你周怀铭,不去咬旁人?多少人皓首穷经才能到老熬入三卿入得朝堂。你如今年纪轻轻,如何就能当此重任?位极人臣!”
震惊,漪澜不敢相信这过激
的言语出自为人父亲的口,若这话果然是真的,漪澜却不知如何劝他,心里暗自感叹,父子之间竟然情薄如此。
致深说得激动,紧闭了双眸极力压抑自己不平的心潮。漪澜许久才道:“众口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