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从十一月底开始杀猪,熏腊肉做腊肠,李玉蓉找族长家定了一头一百八十多斤的大肥猪,还去镇上买了八只鸡和两只鸭。
倒霉的是家里熏腊肉的麸糠和松枝突然着了,李玉蓉做了三年的腊肉还是头一回出现这种事,鸡和鸭都被烧成了黑炭,只能再掏银买,她伤心的好几天没睡个好觉。
除了肉还有各种干货,山上的栗子松子核桃,都是从村里买的,价钱又便宜又好。
家里种的花生豆子也炒了不少,还从县里买了几十斤瓜子,光这些就花了七两银子。
好在家里的干菜干菌都有,还趁冬天卖一大半,不然根本吃不完。
剩下的油盐酱醋,还有各种昂贵的香料,糖果,炸货,这些备好又花去四两多。
家里有车还是方便,买点什么东西村里人都不看到,李玉蓉收起油纸伞,摇着脑袋晃掉身上的雪。
“玉蓉?”王桃花追在她屁股后面喊,“玉蓉丫头,你娘啥时候回来啊?来我家吃杀猪肉。”
李玉蓉摇头,“还没得到信呢,婶子快进屋坐。”
“我就不坐了,家里的小娃离不得人。”
王桃花的三媳妇十一月底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七斤八两,李玉蓉念着两家的关系,拿二两银子去县里打了个小银镯,洗三宴上丢到盆里,把王桃花喜的鼻孔都要朝天了,逢人就炫耀一番。
她走路走到一半,又转头跑回来,大声道:“你娘回来了叫她去我家坐坐。”
“哎,晓得了。”
院子里铺了一层薄雪,李玉蓉算着时间,做了一个酸菜炖肉,一个干菌炒鸡,一个豆腐青菜汤。
菜都放在火上温上,她草草吃两口后,就提着食盒去学堂送饭。
村里的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李玉蓉撑着伞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村口不远处一个许久没有住人的屋子迎来了主人,烧开灶房,点燃火盆,屋内才有一丝人气。
十七岁的少年站在屋檐下远望,从这边刚好可以看见村口,修长白皙的脖颈沾了不少风雪,耳尖通红。
屋里的妇人打开门喊道:“致野,外面凉,回屋暖和些。”
少年缓声道:“娘,我穿了大氅,没事。”
妇人消停一会,但很快又呼唤起来,“致野,回屋吧,外边风雪大,别吹坏了身子。”
少年没有再回话,只沉默的站在檐下,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致野,你这个孩子,怎得这般不听话,你们读书人常年待在屋内,哪受的住这么大寒气。”妇人样貌苍老,但穿着却十分讲究富贵,她拉着儿子回屋,“风大,回屋坐着去。”
少年垂下漆黑眸子,眉眼间满是疲倦。
寒风吹动衣袍,他在纷纷扬扬的细雪里关上了门。
沈大舅前几天从外地买了好几只羊,杀完当天就送了一半到李家。
“大舅,快进屋喝杯姜茶驱寒。”
沈长寿拿手在通红的鼻子下面擦了擦,“家里还有事,我就不坐了,这肉你记得放外边冻起来。”
“这天寒地冻的,大舅急这一会也做不了多少事,我姜水都煮好了,大舅进屋暖了身子再回去。”
这两天确实要冷不少,雪也下的大,沈长寿双手钻进袖子跟外甥女进屋烤火,“你爹你娘咋这个时候还没回家,外面雪的下的大,再过几天路都不好走了。”
“我娘说十二月初就会回家,应该快了。”
“这过年还往跑,留你个小姑娘在家顶事。”沈长寿捧着茶杯,“这夫妻两没一个着调的。”
……
是日大雪,檐下枝头挂满冰凌,天地皓然一色,玉树琼花。
沈蝉坐在车厢里吸鼻子,“冷死了。”
没有空调,没有羽绒服,没有扎实厚重的棉衣,只有刀割一样的寒风和鹅毛大雪。
好在回家回的早,不然得堵路上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驶入村子,王桃花就算是带着孩子都要出门看一眼,“哦哟,这么大个的马车,又是去林寡妇家的?”
她伸长脖子看了许久,见两辆车路过林寡妇家一直往村尾去。
“娘,外面雪大,你别冻着了。”
王桃花三儿媳还在月子里,不能受风,不然肯定出来把婆婆拉回去,外面天那么冷,她进进出出的,弄的家里也暖和不起来,大人没啥事,小孩可顶不住。
王桃花面上十分不耐,她这个小儿媳惯会作妖,以前仗着自己怀了身子啥事都不做,如今生了个儿子就摆着一副祖宗的派头,学大户人家的做派。
地里人生孩子哪有在床上好吃好喝躺一个月的,家里不缺这点钱,她躺也就躺了,还管东管西,王桃花三个媳妇,就这一个讨人嫌的,要换成往常,她早甩手不干了。
“身子不行,就别操心这么多。”她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薄怒,“嫌我伺候的不好,找你亲娘去,村里谁家媳妇像你一样,作的死人。”
屋内的妇人言语讪讪,“娘,我这是怕你受了风寒。”
王桃花冷哼一声,决定晚上就敲打敲打儿子,她是当婆婆的,又不是给人当奴才的,好吃好喝供着就算了,还得被媳妇管到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