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帝摆摆手,径直走到床前,俯身查看昭信侯的情况。
昭信侯此刻又陷入了昏睡,呼吸均匀,仿佛只是在做一场长梦。
“怎么回事?”文德帝沉声问道,“朕让你们医治,怎么反倒越来越严重了?”
太医们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宋太医颤声道:“回陛下,臣等已经用尽了所有方法,但侯爷的病情实在是……”
“废物!”文德帝怒喝一声,声如惊雷,“一群废物!朕养你们何用?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
“陛下息怒,昭信侯年事已高,积劳成疾,忧思过度,就神志不清了……”
“住口!”文德帝厉声打断,又面向床上的昭信侯,“你是国之栋梁,你是我兄弟。老子是皇帝,是皇帝!我还没首肯,岂是你说老就能老的?”
“镇元啊,”文德帝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这身子骨都能撑着脑袋,你说说你……唉,你就是不如我聪明。”
“你你个没用的武夫。”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屏息凝神。
太医们低垂着头,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生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会引来雷霆之怒。
他们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也已被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帝王的怒火掀翻。
他们何时见过陛下这样?
君臣佳话,不假啊。
昭信侯卧病的第三日,天际压着厚厚的铅云,沉闷得仿佛喘不过气。
云御南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封上书了。
“陛下,臣恳请准许家父致仕归乡”
致仕请书再御书房的书案上堆了又堆,文德帝始终没有任何回复,淳妃去过好几次,都阻挡不了请书石沉大海。
文德帝的沉默如同一堵高墙,将所有的恳求都阻隔在外。
天色已暗,京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如繁星点点。
云御南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走到窗前。
他双手扶着窗框,任由初冬的寒风在他脸上肆虐,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屋脊,越过熙熙攘攘的街巷,落在远处巍峨的皇宫轮廓上。
皇宫高大的城墙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冰冷而遥不可及。
云御南抓着窗框的手越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仿佛要将那雕花的窗棂生生捏碎。
“第四天了,只剩一天时间…”
舒儿叮嘱过,若父亲五天内不能吃到解药,便会真的痴傻。
云御南心急如焚,顾不上许多了,他即刻骑马飞奔而去。
京城的街道在他眼中化作模糊的光影,耳畔只余呼啸的风声。
他的心跳随着马蹄声愈发急促,仿佛要冲出胸膛。
宫墙巍峨,横亘在他眼前。
云御南猛地一勒缰绳,骏马长嘶一声,高高扬起前蹄。
宫门前守卫如临大敌,长枪齐刷刷指向他,森然寒光如林,将云御南逼退在夜色中。
“何人擅闯宫门?”
云御南翻身下马,急切地掏出令牌,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焦灼。
“本将军有要事求见陛下!”
守卫面面相觑,目光在云御南与那令牌之间来回游移。
“将军,这…”
“事关重大,刻不容缓!”
守卫们犹豫片刻,着人去通报后,终于让开一条路。
云御南大步流星穿过重重宫殿,心中默数着时间流逝。
每一秒都如同针扎在心上,父亲的病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终于来到御书房外,云御南深吸一口气,整理仪容。
“陛下,云御南求见!”
“进来。”
低沉的声音如同风穿过松林,带着沙哑。
云御南推门而入,昏黄的烛光下,文德帝伏案批阅奏章,消瘦的侧脸被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连忙跪下叩首:“臣云御南,叩见陛下。”
文德帝执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却透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他缓缓抬起眼皮,只淡淡瞥了云御南一眼,便又垂下眼帘,继续批阅奏章。
“何事?”
云御南喉结滚动,声音艰涩:“臣…臣恳请陛下准许家父致仕归乡。”
文德帝的手顿了一下,眉头微皱。
云御南继续道:“家父戎马一生,为国效力,如今年迈体衰,臣恳请陛下开恩…”
“朕知道。”文德帝打断他,“你父亲的功劳朕岂会不知?”
云御南心中一紧,急忙道:“太医说,外出游历可能会让父亲的病情好转…”
文德帝放下朱笔,烛光在他眼中跳动,燃尽的烛芯爆出的最后一丝火光。
他看着云御南,一字一句道:“你父亲的病情,朕比你更清楚。”
云御南心中一凛,难道陛下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强忍着心中的惶恐,继续恳求:“陛下,臣父年事已高,庙堂之高他已无力攀,只求寻一处僻静院落,安度残年……”
“够了!”
“咳咳咳咳咳”
文德帝猛地拍案而起,剧烈的咳嗽声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