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的父母大概都有这样的心态。
我可以对你不管不问,但你绝不能忤逆我。
我可以在你尚未长成之时不管不顾,但在我需要用到你的时候,你必须奉献所有。
否则便是不孝顺,不配为人。
衡阳长公主便是这么想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对得起桑狸了。
当年的她那么难,被桑家二郎抛弃,被父皇责骂,被万夫所指。
端阳长公主高高在上的骂她没有脑子,敏阳长公主说她害人害己,就连出生低贱的绵阳,都敢说她的错处。
那些臣妇表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谁不议论她不洁不净,说她妇德有亏?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只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而已。
她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只为了和桑家二郎在一起,可二郎是个狠心的,不要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跪了一天一夜呀!
桑家二郎都没有丝毫心软。
他不要这个孩子。
衡阳长公主就是在那个时候恨上桑家二郎的。
她当时是真的想要打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让二郎后悔的。
可衡阳长公主终究还是没能打掉那个孩子。
她还有一点点的痴心妄想。
二郎会不会因为他们的血脉,回心转意呢?
但事实表明,二郎没有。
衡阳长公主忍受着生育之痛时,二郎已经有了新的夫人,和夫人如胶似漆。
那个孩子并没有让二郎回头。
自然而然的,衡阳长公主恨上了这个孩子。
她总是会把对二郎的仇恨带入到了孩子的身上。
衡阳长公主承认,她是有一点迁怒的。
但她已经很对得起这个孩子了。
她给了孩子生命。
若不是她的坚持,桑狸根本没有机会出生,和播种之后就消失殆尽,完全不管不顾的父亲来说,她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了。
每一次见到桑狸,都会让衡阳长公主想到那段令人痛彻心扉的往事。
想到为了一个男人便那样卑微的自己。
所以她更加讨厌起了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也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又瘦又小,不爱说话,整天摆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是谁委屈了他似的。
不像她的女儿怀宁,天真爱笑,还知道心疼人。
人心总是偏的。
久而久之,衡阳长公主自然更加喜欢后来生的那一子一女。
但无论如何,桑狸也是吃了她家的饭长大的。
桑狸是她的儿子。
应该孝顺她,站在她这边才对。
他凭什么反抗?
凭什么站在外人那边?
他不知道这样,自己会伤心吗?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平阳公主对我做了什么?”
听着衡阳长公主的质问,桑狸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怎么还委屈上了?
从前不管不顾,如今倒是突然在意起了自己这个儿子,希望这个儿子的心里满心满眼的都是母亲?
他很想笑,所以真的笑了出来。
“您说什么?”
“你知道对不对?平阳如此待我,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脸面,让我在京城抬不起头,怀宁和琛儿与我同仇敌忾,甚至还吵着进宫说要为我主持公道,你又是怎么做的?”
“比不过弟妹也就罢了,你连这府上的奴才都比不过,外人都比你强些!”
这样莫名其妙的指责,桑狸并不是第一天遇到的。
因此他并不觉得难受,只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他那两个弟妹对公主颇有不满,一样不通情理,愚蠢无比,要不要先解决了……
“狸儿,你说话呀。”
见他一直不出声,驸马柔声道。
“你母亲只是一时生气,并不是故意对你说那些重话的,天底下哪里有不疼爱孩子的母亲呢?快对母亲认个错,你母亲不会和你计较这些的。”
“哼!你倒是对他好,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进去。”
衡阳长公主病歪歪地卧在美人榻上,冷哼一声。
“也就只有你有这么好的脾气,被人抢了官职还能对那人笑颜相向,你若是还懂些道理,自该去陛下面前请罪,将官职还给你秦叔叔。”
驸马叹息一声:“说这些做什么呢。”
“我是替你不平。”衡阳长公主娇声抱怨。
这走向,莫名其妙到没有一点逻辑。
桑狸却像是习惯了一般,只木着一张脸。
“我拒绝。”
“你还敢拒绝?”
“若不然呢?”桑狸看着她就像是看傻子一样。
“我得了五品官职,长公主不高兴吗?我竟不知犯了哪处的天条?”
“和犯天条也差不了多少了!”
衡阳长公主更生气了,想要坐起来理论,一不小心被口水呛着,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脸都憋红了。
驸马连忙小心地替她拍背,一边还不怕脏的用帕子的给她擦嘴,等衡阳长公主好些了,才将目光投向了桑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