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盼归的一双眼睛又是肿的。
浮肿的面容就跟大发面馒头一样。
贺宗明心中狠狠一惊,才意识到他最近忙着赶路,忽略了女儿。
“怎么了盼归,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跟爸爸说。”
盼归摇摇头,瓮声瓮气的掩饰:“没有,我很好,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妈妈呀?”
贺宗明坚持追问:“不要骗爸爸,你晚上是不是偷偷哭了?”
盼归眼圈通红,紧咬着嘴唇用力摇头:“没有,盼归不哭,妈妈不喜欢爱哭的孩子,盼归再也不哭了。”
她边说,清澈的泪珠边沿着眼眶往下落。
贺宗明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手忙脚乱给她擦着泪。
在汽车抵达下一个城镇后,再没像之前那样急着赶时间。
紧握着女儿的手,像游玩似的带着她逛街,到处买那些小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他还想像当初买丫头照顾挽月那样,买个丫头或者婆子照顾盼归。
可是几人在这小镇只是中转站,现在又不是战乱年代,没有女人愿意跟着一群人背井离乡的走。
贺宗明想请人照顾盼归的事就没成功。
最后还是找了酒店老板的媳妇,好言好语跟她商量,麻烦她带着盼归去换衣服洗澡。
盼归从头到尾始终情绪低落。
给她买的糖和玩具她也看都不看。
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连头发吹干都不愿意等,就跑到贺宗明身边哀求。
“爸爸我们走吧,我们去找妈妈。”
酒店老板娘跟在她身后,拿着吹风机一脸无奈。
贺宗明把吹风机接过手:“好,爸爸带你走,不过要先等头发干了再走,不然外面那么凉,盼归会生病。”
盼归便乖乖巧巧坐下来,让他吹头发。
可是贺宗明哪里伺候过孩子?
弄了半天,盼归的头发没干多少,长发却卷进了吹风机里。
孩子很懂事,掉了一小束头发也没说疼。
贺宗明却满脸都是懊悔跟沮丧,无措地抱着女儿,看着从吹风机上掉落的头发。
喃喃地说:“是爸爸不好,爸爸怎么这么笨呢。”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挽月这些年,一个人在家照顾两个女儿的不容易。
盼归拿手摸了摸被扯得火辣辣的头皮,红着大眼睛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开口:
“爸爸,等找到妈妈以后,你把我还给妈妈吧。”
“你可以有小老婆,可以跟小老婆生儿子,男孩子的头发不长,一定比盼归好照顾,你们一定能一起生活的很好。”
“盼归又懒、又馋、不聪明,还是个女孩子,你不差我这一个女儿的,你可以没有女儿,可是盼归真的不能没有妈妈。”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不受控的大颗大颗掉泪。
从有记忆起就没离开过挽月身边的小姑娘,一边哭着,一边努力地仰着小脸往头顶看,想把泪水给憋回去。
不能哭,不能再哭了,姐姐说妈妈不喜欢爱哭的孩子,一定是她太爱哭了,所以妈妈走的时候才只要姐姐不要她。
她一定要把爱哭的这个坏习惯给改掉。
“我可以四年没有爸爸,就可以一辈子没有爸爸,但是盼归不能没有妈妈,没有妈妈的盼归再也不会快乐了……”
小孩子一声声天真的童言童语,彻底击垮了贺宗明连日以来强装无事的心脏。
当年去乱葬场亲手从尸堆里一点点把父亲找出来,收整入殓都没红过眼睛的男人,此时却险些在一个天真懵懂的孩子面前落泪。
贺宗明紧抱着女儿,把她的小脸摁在自己胸口,不让她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的声音也在微微发颤:“不会的,盼归不会没有妈妈,盼归也不会没有爸爸,爸爸妈妈以后都会在你身边的,不许再说这种傻话。”
挽月,苏挽月。
你到底去了哪呢?
离开了他,却也没有投奔孔立。
外面天大地大,她如果当真是带着女儿没头没脑的乱跑了,那贺宗明还真就彻底失去了线索。
但是,怎么可能呢?就算战争停歇,外面也依旧是个乱世。
女人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何况她还带着个孩子。
就算是为了逢春考虑,挽月也绝不可能没有规划的乱走。
她敢离开,就必然还是有所依靠。
难道在他离家的这四年里,她又认识了别的张立、王立、李立吗?
贺宗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干脆对着盼归一件件盘问。
盼归也明白,爸爸问的问题一定对找妈妈这件事至关重要。
于是她就乖乖的回答。
“叔叔?妈妈平时不跟叔叔来往的,她的朋友只有几个太太,还有桂琴阿姨。”
“常来咱们家的男的,就一个瑞安哥哥。”
贺宗明冷怒道:“瑞安哥哥是谁?”
他仿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难道挽月离开,就是被这个叫瑞安的拐走……
盼归吸着鼻子道:“他是桂琴阿姨的孩子啊,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他总来我们家找我和姐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