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朵花?虽然那花很快就谢了,那玩意儿也不见了,但我们镇上有人被穆老爷托梦知道了,这东西啊……会专门长在那些不孝顺的人的身上!这就是他们将来的孩子,也是他们不孝的恶果。”
“越是不孝顺的人,越会长,长得越快。”恰巧此时,他们不远处有个身上背着一块巨大又丑陋的肉团的人走过,中年男人指着他,不屑道,“你看,就像那样,到时候,他背上的肉团就会变成他的孩子,回来给他报应。”
没有人觉得有疑义。
老百姓心中,都信奉着因果轮回。不孝之人,当然也要被自己不孝的孩子治治,才明白自己对父母做了怎样恶劣的事。
这肉团也成了穆云镇上批判好恶的准则,凡是生了肉团的,必定是不孝之人,连父母都不孝敬,也必定是大奸大恶之辈,即便现在不做坏事,将来也一定会做的。
正说着,长队也排到了他们刚进门的时候。
姜遗光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还是抬脚踏进镇门。
进去后,脖子后顿觉格外鼓胀、发痒。
有什么东西从他脖子后突破了皮肉,猛地迸发出来。姜遗光伸手去摸,再次摸到了那一根通红的根茎,长长的,细细的,像是长在脖子后的一条尾巴。
“你……你竟然也是?”刚才还一脸热情和他搭话的中年男人当即变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满脸不可思议。
“你竟也是个不孝子,亏我刚才和你说这么多,简直晦气。”
脖子后伸出的根茎实在太明显,没有办法掩藏。周围一圈人见着他长出那条脐带来,神色都变了。
由方才的惊艳,变成了他最熟悉的憎恶、嫌弃、痛恨。
姜遗光放下触碰的手,没在意,往前走去。
他已经见过这样的目光十来年,习惯了。
不过,可以确定,这东西和人孝不孝顺没有什么关系。
他的父母早就去世,哪里还能评判出孝或不孝?更何况,孝和不孝的界限,又在哪里?又是以什么来评判的?
如果只论迹不论心,他并未对父母做出过什么出格之举。若论心不论迹,世间也有不少打着为他人好的名义行凶之举,小镇上应当也有。
但是……按照他方才所说,这个东西或许真的和穆云有关。
穆云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吐血而亡?
他的执念又是什么?为什么会让人背上生出肉团?还被认为是孩子?
只可惜,他进入小镇太快了,应当打听到穆云的坟墓在什么地方才好。
或许,可以去问问那些同样背上生了肉团的人?
姜遗光朝着那些人走去。
所到之处,众人纷纷回避,指指点点,还有一些想伸出腿来给他使绊子,被姜遗光及时避开,自个跌倒在地后,愤怒地指着他大骂起来。
在小镇门口被中年男人嫌弃的那个年轻男人走到一处小摊前,蹲下去买菜。
卖菜女背后也顶着大肉团,坠在脖子后生疼,不得不用布条包裹好,就像背着孩子的妇人一样。
周边小摊贩们都离她的摊位远远的,生怕惹上一点晦气。
那位卖菜的女孩却好似已经习惯了似的,对其他人时不时投来的轻蔑恶毒的目光视若无睹,等那男人来买菜,才向男子露出一个笑脸。
“今天要买什么?我摘了些荠菜……”
“一样来一点吧。”年轻男人面色疲惫,也露出了个笑。
他们被镇上所有人排挤,因为他们不孝顺,丢了穆云镇人的脸。
落到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卖菜的年轻女子一样称了一些,拿稻草捆扎好,正要交过去,脸色微微一变——她看到了不远处明显冲着他们来的姜遗光。
她以为又是跟以前一样来闹事的,浑身绷紧了。
等她看见,姜遗光身后随着步伐微微甩动出来的又细又长的根茎,才放下戒心。
“二位,我是从外地来的,进镇后就长了这个……”姜遗光把那条脐带一样的东西拉到身前,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我想问你们一些事,可以吗?”他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卖菜的女子和摊前的男人都有些为难,在姜遗光几度央求下,还是答应下来。
老实说,他还以为这个外来的少年要问些什么为难的事情,没想到只是想问清楚穆云的墓到底在哪。他称自己想过去祭拜,以尝试能不能让背后的根茎收回去。
卖菜的女孩指给他看。
“从这里一直往后走,再朝右拐两个弯,那里有一片房子,是穆云老爷的老家。穆老爷生前爱民如子,又清廉,所以才住那样的房子。他膝下没有孩子,穆家也没人了,所以只有镇上的人时不时去修一下……”
“至于穆老爷的坟……”女孩咬咬牙,“你还是别去了。”
姜遗光:“为什么?他们不让我们去吗?”
来买菜的男人一直很沉默,这时也终于忍不住回话:“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再问,去那里做什么?自取其辱吗?”
“是因为我们不孝顺,他的在天之灵才要这么惩罚我们,老老实实赎罪,不要起那些不该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