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注意……哈哈。”
他冷眼觑她,阴恻恻道,“日后行走在外,理当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你到底与军中那些臭人不同,身为帝姬,言行不当,咱家丢不起这个人。”
这话出口,五公主被结结实实呛了呛。她错愕地抬头,看他的目光极其诡异,心中早就腹诽千万句。暗道这人还真可笑,她再不济,丢的也是她自己的人,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对门儿邻居,关他什么事儿啊?
“督主这话,前半截我倒无可辩驳,这后半截儿……”她一副看鬼的表情打望他,口齿不清地咕哝道:“没事儿吧你?”
厂督表情冷戾几分,“大点儿声,我没听清。”
说来也怪打脸的,公主觉得,自己还真怕他听清。她悻悻地笑,也不敢再与他争辩什么了。毕竟这西厂厂督口才了得,她是见识过的。真要动手的话,他一个病秧子,她又胜之不武,索性将话头收稳了。
打起车帘朝外看,大宸宫的轮廓在日光下逐渐变得清晰。晨辉的光有种从弱渐强的柔和,宫城就在不远处,随着车轮的行进变得愈发触手可及。
华舆在丹凤门前被拦了下来。门前禁军俺来上前检视,谁知车帘子还来不及撩开,里头传出个清润微寒的嗓音,淡漠的语调,却又不容驳逆,“咱家奉旨偕五殿下入宫,还望行个方便。”
那禁军脸色大变,当即双手抱拳隔着门帘揖手见礼,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督主,冒犯了殿下,还望恕罪。”说完朝门前的几人递个眼色,“放行——”
车轮子骨碌碌从青砖上碾过去,周景夕听见宫门开启又合上,沉沉一道闷响,像是隔绝了两个天地。
蔺长泽在大燕朝中的地位高,禁宫中人也人人惧他畏他,这些都是周景夕早知道的。可是有一点她觉得好笑,可能方才那个禁军自己都没注意,他见礼时,竟然将督主,放在了她这个公主前头,这着实有些可笑。
她眼帘微掀看向他,素净白皙的面庞,偏偏生就一副无可挑剔的五官。如此雌雄莫辩的美貌稀罕的很,世无其二。
“世人皆畏宫闱之深,可于厂督而言,这倒是空话了。”周景夕唇角勾起一丝笑,眸中却有几分寒色,“放眼大宸宫,这些宫人们眼中头一个该怕的是女皇,只怕第二个,就是督主了吧。”
她话音落地,淡漠的口吻,却有种森凄的意味。蔺长泽盘弄念珠的手指稍顿,浓长的眼睫轻抬,微凉的视线里映入她的脸。白皙明媚,五官灵动,可是眉宇间有戾气,倒不如之前那样可爱了。
厂督垂眸一哂,淡淡道,“你何必这样试探我,想说什么,不妨直言。”他伸手拿起茶盅抿了一口,薄唇上氤氲了水汽,闪烁欲滴。
她的目光定定落在他的唇上。又见他拿起巾栉轻轻拭了拭嘴角,姿态神情,说不出的优雅耐看。
想说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有时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偶尔大大咧咧,偶尔心比谁都细腻。方才那样不起眼的细节,却令她想起了很多事。西厂的本事大,无论将来登上皇位的人是谁,他蔺长泽都是最好用的利剑,斩妖除魔无往不利。可是西厂的势力也太大,大到令所有人忌惮,剑虽锋利,却会悬在帝王的心口上,稍有不慎便会使一个王朝万劫不复。
她还记得自己发过的誓,如要即位,第一个便废西厂杀奸宦,替朝中枉死的忠义之士沉冤昭雪。过去笃定自己一定要做的事,如今却变得迷茫彷徨。她想他是真的对她很好,或许因为过去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情,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脑子里忽然很乱,周景夕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没有,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督主不用往心里去。”
最初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可是这种关系却逐渐发生了变化,在她自己都无所觉的情况下。最初她是下定了决心的,一旦借他的力量登上皇位,必定毫不手软除了他,可是上回在程府,她甚至无法容忍他受到一点伤害,这个发现简直令她感到震惊。
难道真如魏芙所言……她对他,有那种心思么?
思绪冗杂得像麻团,公主用力甩了甩头。
帝王业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今日是友的人,明日说不定就会变成敌。既然前路未知,那就不去想了吧,至少如今还是携手并进就足够了。
人终究该活在眼前的。
思忖着,马蹄行进已经到了华晨门。车舆不能入内,任何身份的人都只能下车步行。秦禄上前来打车帘,两手扶着厂督下舆。周景夕走在最后,她身边没带人,甚至连魏芙也没有跟来,索性自己扶着舆棂打算纵身跳下去。
是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伸了过来,在她面前摊开。公主一怔,眸子微抬撞进他的眼,点墨的瞳仁深不见底,似乎满天辰星都在其中。
她迟迟发愣,蔺长泽等得略不耐,歪头挑眉道,“打算一直发呆么?”
这话将飞远的思绪生拉硬拽回来。周景夕回过神,干咳了两声摆摆手:“不敢劳烦督主,我没那么娇气。”
然而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大掌五指收拢,牢牢握住了她纤细的胳膊。她浑身一僵,他却很自如,扶着她缓缓下来。她回过魂儿后开始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