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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5(1 / 2)

子今日怎么去打茶围?”

书生畏畏缩缩地爬起来,他身上虽着一件成色好的花卉纹绢衣,背后却叠着一个个补丁。他叫郑得利,是郑家老幺,郑家世代皆在蓬莱天文院里吃朝俸,他爹本是蓬莱天文院提点,可因观天编历时出了差错被贬,郑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他也跟着受了牵连,遭人白眼。

而眼前那夺他银钱的小少爷是陶家的公子,仗着世代簪缨,家中乃高门望户,拿他作狗踢打使唤。

“我……我家里的余银不多,日子过得拘谨,实是没什么钱了……”郑得利口吃着说。

“没钱不会去挣么?”陶少爷狞笑,竖毛豪猪一般,“去破墙后脱净衣衫,被丐子攮一次屁股,还能挣七文钱!”

郑得利挣扎着想爬起来,陶少爷两条粗眉一挑,猛踢向他膝头,教郑得利摔了个狗啃泥。“我叫你起来了么?拿个破钵碗讨够了本少爷用的赛茶钱再爬起来罢,怂蛋,孬种!”

陶少爷的伴当上前,鞋履雨点似的落在郑得利身上。郑得利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张脸绘遍沙绿石脂似的,五颜六色。

待陶少爷走了,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趿拉着步子回寓。

一壁走,郑得利一壁咬着牙,不让眼泪留下来,他的性子软得似水,不爱与人纷争,反倒成了被街中恶棍们欺侮的一块肥肉。

忍一忍就好了。他对自己说。至今为止,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走回郑府,他看到一个身影倚在掉漆的金柱门边,抽搭搭地哭泣,身子颤抖着,像风里的枯叶。

郑得利快步走过去,却发觉那是府中的女使小凤。

“小凤,你怎在这儿?”

小凤抬起脸来,那明珠似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涟涟水雾,白皙的脸盘儿上爬满泪痕,郑得利才惊见她衣衫不整。

“公子!”小凤一下忍不住,掩面大哭,“今儿早些时候,我去街里买些针线,正撞见陶家少爷。他们拖我入轿里,到了一个僻静地里糟蹋了我!”

郑得利如遭五雷轰顶。

府里的仆婢不多,小凤自小伴他到大,像他的亲姊姊。小时候,他深夜挑灯习字,频频打睡眼,小凤便静静地坐在一旁描花刺绣;他不慎跌碎了一只爹最爱的斗彩梅瓶,小凤替他顶了错,被挞百鞭,落下一身疮疤。他与小凤同笑同悲,陶少爷欺侮他便罢了,如今却将手伸向了小凤。

小凤哭着,捋起衣袖,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臂,郑得利被其上的伤痕攫去了眼神。只见那臂上除却一道道手指紧攥留下的青紫外,还有密密麻麻的淌血的小洞,那是用绣花针扎出来的。

忽然间,身上的疼痛消失了。郑得利的心像烧旺的炉膛,包藏着熊熊烈火。

陶少爷先前对他的讥嘲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孬种!”

他被踢踹过无数回,却没有一回如现今一般暴怒。即便是软如棉花条子的他,此时也被蹭出了火花。

郑得利快步走进院子里,先给小凤取了些伤药敷上。他爱看闲书——尤是医书,有些一鳞半爪的心得。长工正在后厨里凿一张长凳的榫眼,他走过去,从地上拾起木工斧,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公子,你、你去哪里,要做什么?”小凤见他双目络满红丝网,害怕地问。

郑得利道:“……我去杀人!”

胸里的怒火似添了柴薪,越烧越旺。他昂首阔步地向街市走去,似一个要去复仇的英雄。然而那勇意涨得快,退得也快,才走到街口,他又变回了一个孬种。

他握着那木工斧,忽如握着一枚滚烫烙铁。他孤仃仃一个人,能打得伴当如云的陶少爷么?人家身强体健,自己和其相比,简直像一副细骨头架子。更何况,若他真干出了杀人这等事,家中岂不是会雪上加霜?

犹豫像无形的藤蔓爬上心头,缠住他的两脚。郑得利想起陶少爷说过今日要去打茶围,约莫是去了醉春园。可他的双脚却未迈向醉春园,而是犹豫着转了道,去了清源巷。

他走到巷里,寻到了一间低矮小院,两扇木门比他家破败得更甚,摇摇欲坠,仿佛撑不起落在上面的尘土。糊窗的毛头纸破了几个洞,用茅草勉强填塞着。郑得利叩了叩门,高声叫道:

“方惊愚!”

院内没有响动,郑得利的心也渐渐灰败下去。方惊愚是与他结纳多年的旧友,虽总冷冰冰的一张脸,却仗义执言,如今更是做了一位仙山吏。他此刻来这里寻方惊愚,便是想教这故交给他打一打气,可如今此人不在,郑得利的心上似被猛泼一盆冷水。

“方惊愚!惊愚……你在么?”

木门突而吱呀一声,被猛然推开,一个红衣少女站在门洞里,杏脸逞娇,抱手喝道:

“他不在!咱们家没银子,快滚!”

郑得利愣住了,方才看出那红衣少女是小椒,一个借住在惊愚家的女孩儿。小椒也认出了他,脸色放缓了些,却依然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我还以为是收债的呢,怎么,是没蛋子郑少爷呀,你找锯嘴葫芦作甚?”

“我……我想同他说些话……”

“哼,他被师父叫去花天酒地啦!”小椒撅嘴道,“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改日再光临大驾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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