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您养的狗,只有我才有资格陪在您身边……”
战栗停止,话音走低。
终于,一切都安静下来。匆匆赶来的姜大人见此情形,有些埋怨道:“公子好赖留下他一条命,猗顿商行背后还有太多秘密,是咱们不知道的。”
叶观澜神色不改,只道:“猗顿兰罪孽深重,多留一日,都会教泉下亡魂不安。”
姜维脑筋与脾气秉性皆刚直,认定公子今日过于草率。还待再说,陆依山一个眼神划过,他鬼使神差地噤了口。
一衙役小跑着,“大人,府衙外来了一帮人,自称是庆阳城中商贾。打头之人姓季,说有关于猗顿商行盗贩军粮等诸多罪证,欲检举给大人。”
姜维大喜之余不免诧异,下意识看向叶观澜,却见对方站在死去的猗顿家老身旁,缓缓俯下了身。
血腥味深重,叶观澜不由自主蹙起眉头。屏息的刹那间,一阵眩晕感袭来,他想起了前世沣城大营外的尸骸塞流。
叶观澜脸色微变,就在他迟疑的两三秒里,陆依山抢先伸出手,摘下了家老尸体上一小片不起眼的叶子。
“这种白呙叶子整个西北都不常见,去着人细查,庆阳城方圆十里内,哪里有这种叶子。”陆依山扶了二公子,凛声吩咐道。
第94章 水落
出了牢狱大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然而叶观澜鼻前始终萦绕着那股血腥味,令人作呕的眩晕感久久不曾消散。
他未对任何人言说自己的不适,在外也一切如旧。关起门来时,他一遍遍濯洗早已不见了血污的手,直搓到手背泛红,他微微揪紧了眉心。
突地,一双手从身后环抱上来,握住叶观澜两只腕,轻轻沥了沥水。随即一方帕子汲走了残余的水渍,盖在铜盆上,激烈不稳的涟漪瞬间被掩了去。
“督主佩香囊了?”叶观澜问。
陆依山低头看了看,没否认:“知道公子这些天不得安枕,特地问师父求了些安息丸。瓷瓶不好随身携带,手边刚好有只香囊,是玉桉从前绣的,就拿来用了。”
叶观澜“哦”一声,陷入沉默。
但只有顷,他便按捺不住,道:“原来是玉桉姑娘的手艺,难怪督主这样爱惜。”
声调四平八稳,却分明透出股醋意。
陆依山嗅到了,俊朗硬挺的面容登时漾开笑意:“诓你的,阿深素日里拿这个来装零嘴,被征用了还闹了好大的不情愿呢。”
一贯神机妙算的二公子居然这样轻易上了当!叶观澜唇线微抿,轻轻吐出两个字。
“混蛋。”
陆依山哈哈大笑,将臂一揽,叶观澜整个坠入彀中,连日来难与人说的悒郁,随着身后人胸膛的震动,顷刻烟消云散。
傍晚时分,凉雾渐起。四方院落里的一切,都显得缥缈不定。
督主与公子二人倚着门框,相偎而坐,听胡杨招摇着满头黄叶发出沙沙声响。
在这一刻,以及往后的每一刻,他们都是彼此最切实的依靠。
“账目收集的如何,可查出点什么?”叶观澜双目似阖未阖,仰靠在陆依山肩头问。
“诸商乖觉,先前封航一事本就引得他们风声鹤唳,而今猗顿家老劫狱的消息一出,他们越发笃定官府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此刻反水,投作污点证人,兴许还能争取活命的机会。”
叶观澜轻嗤:“要不怎么说,商人多黠,是审时度势的好手。”
陆依山吻了吻他鬓角:“那也比不得公子,七窍玲珑心肠。”
这些天,庆阳城中以季老板为首的一众商人争相出首,状告旧主猗顿兰。所列罪行,大到伙同藩王盗贩军粮,小到欺行霸市等等,不一而足。
为表诚意,他们在投递状书的同时,更主动交出了自家与猗顿商行数十年来的走账记录。
一连多日,府衙门前车来车往,人声不绝,成箱的罪证络绎流入公廨,衙署一时文吏告急。直到陆依山指派了督军帐中精通文墨的内监救场,这一难题方迎刃而解。
“清账需得时日,姜不逢派人日夜盯着,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陆依山变换坐姿,屈起一条腿撑住叶观澜后背,好让他坐得舒服些,“另外,家老身上发现的白呙叶,也已着人细查,这种植被多分布在雁行山北麓一带,喜阴喜潮,最怕见光。”
“雁行山北麓?”叶观澜长睫轻颤,稍稍地睁开眼,“那岂不是离枯羯崖不远?”
这么一提,陆依山也想起来了。名伶白蘋被传投河自尽的地方,正在枯羯崖。
又听闻那晚郑家子在竹林里被吓疯时,嘴里一直念叨着:不是自己害得阿沅,怪只怪他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不该看的东西……
陆依山心念电转,联想到猗顿兰带人围杀高家车队那晚,一向得其信赖的猗顿家老却不在队伍之列。
只有一种解释,陆依山心道。
猗顿兰有比打赢商战更重要的事,需交给亲信去做。
陆依山隐约觉得,脑海中浮现多个只鳞片爪的小光点,慢慢地缀点成线。
只那线索之上,仍朦朦覆着一层薄纱,教人水中望月,看不分明。
思忖间,叶观澜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