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把玩着一颗颗梅子糖,不时丢入口中,那份孩童般的纯真与他平日的冷峻形成了鲜明对比。沈茴心中暗自思量,裴徊光对甜食的偏爱,或许是他内心深处对温暖与甜蜜的一种渴望吧?她轻轻将食盒置于桌上,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碗冬枣,随手拾起一颗放入口中,却瞬间被那苦涩与干涩所侵袭,眉头紧锁,强忍着不适,勉强咽下。“这冬枣,怎的如此不堪入口?”沈茴故作轻松,实则心中五味杂陈。她走至裴徊光面前,好奇地问道:“掌印大人,您可曾尝过世间最难以下咽之物?”
裴徊光抬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那笑容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往:“最难吃?莫过于『乳』母的肉了。记得儿时,那滋味,是胳膊与腿上的肉,先经沸水洗礼,再受烈火炙烤,最后佐以浓烈的酱料,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极致挑战。”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那只是遥远记忆中的一段插曲,但沈茴却分明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阴霾。她惊愕之余,更多的是对裴徊光过往遭遇的心疼与不解。裴徊光继续咀嚼着梅子糖,那甜蜜似乎能暂时驱散他心中的阴霾。他,就像是一个被囚禁在阴影中的灵魂,固执地守护着那些不愿被触碰的记忆,既不愿走出,也不允许他人轻易涉足。沈茴站在他面前,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裴徊光内心深处那片未被阳光照耀的角落,那里藏着他的脆弱与坚强,痛苦与渴望。而她,愿意成为那一缕穿透云层的光,温暖他,照亮他。口中最后一丝梅子糖的酸甜悄然消散,裴徊光终于舍得从那片甜蜜的幻想中抽离,眼帘轻掀,目光如同晨曦中穿透薄雾的第一缕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面前仿佛被时间冻结的小皇后沈茴身上。
“还想尝尝这世间的甜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仿佛是在询问,又似是在引诱。沈茴摇了摇头,那动作轻盈得如同春日里被微风摇曳的柳枝,但眼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抗拒与迷茫。裴徊光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他轻描淡写地将手中那枚未送出的糖果送入了自己的口中,仿佛是在享受一场孤独的盛宴。他缓缓站起身,身高仿佛能触及云端,身后那盏灯火不甘寂寞地跳跃,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射在沈茴身上,如同一座巍峨而神秘的城堡,将她温柔又坚决地包围。沈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心脏如同小鹿乱撞,那份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窒息。裴徊光并未在意这细微的反应,他如同夜色中的行者,悄无声息地掠过沈茴身旁,径直走向那张摆放着精致食盒的桌子。他轻轻掀开食盒的盖子,那一刻,仿佛连空气都为之静止,只见里面排列着各式佳肴,色彩斑斓,香气扑鼻。沈茴见状,连忙上前,如同一位细心的侍者,逐一将菜肴摆放得整整齐齐。水煮青豆的清新、干豆腐丝拌黄瓜的爽脆、炒青笋的鲜嫩、凉拌鸡丝的滑嫩,还有那碗温润如玉的银耳粥,每一道都像是精心为裴徊光量身定制的艺术品。“我特地打听过了,这些都是您昔日里偏爱的。”沈茴边说边将筷子递到裴徊光手中,自己则取了另一双筷子,在他对面坐下,两人的距离近得仿佛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沈茴边吃边偷偷观察着裴徊光,他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每一道菜肴,那份从容不迫让人心生敬畏。终于,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听说令尊大人对您寄予厚望,若能看到您如今的成就……”话未说完,她便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了不该触及的雷区。裴徊光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中既有嘲讽也有释然。“那老东西,早已化作黄土一抔。他是被我活活气死的,得知我成了这不完整的男人,他吐血三升,一命呜呼。呵,真是讽刺。”
沈茴闻言,心头一颤,她望向裴徊光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那里面仿佛藏着一个又一个未解之谜。她不明白,为何他对父亲有着如此复杂的情感,既恨之入骨,又不容他人置喙半句。这份矛盾与扭曲,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惧。她试图从裴徊光的眼神中寻找答案,却发现那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她突然意识到,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将对一个人的爱恨交织到如此极致的地步。而裴徊光,正是那个将这份情感演绎得淋漓尽致的人。沈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想着,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裴徊光——一个失去了完整身躯,却用另一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强者。或许,他的母亲,便是那个能唤醒他心中最后一丝柔软的存在。只是,这一切对于沈茴来说,仍旧是个谜,一个她渴望解开,却又害怕触及的谜。在那个光影斑驳的午后,沈茴的目光穿越了岁月的尘埃,轻轻落在裴徊光身上,如同晨曦初破晓,温柔而又坚决。“那掌印大人,您的母亲,是否也如同天边逝去的云霞,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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