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散花节至。 一大早,天刚朦朦亮,沈云烟就被人叫起来梳妆打扮,六七个梳娘围着她,画柳眉,点丹蔻,郑重其事。 “姑娘长得可真美。” “二十年了,姑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天女。” “要说你们常在深宫,不关心外面的事,这是沈相家的大小姐,玉京第一美人。” “我就说呢!” “姑娘生得福德之相,难得会被选中哟。” 被众人围着说好话,沈云烟有些不自在,不过习俗如此,既然住持选中之人,这种时候没人会出言不逊。 大家都相信,靠近天女也是会沾福泽的。 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弄好了装扮,众娘子们依依不舍把她送上了香车,在僧众簇拥之下,天女下山去了。 这一日,从梵音寺出发的数百僧人,抬着佛像,举着幢幡,身上涂香,沿路奏佛乐,从玉京西城门入,由北向南,绕城一圈而回。 行至北城皇宫附近,宫中的皇子公主会捧香花,从宫门出,而后各入车辇,加入巡行队伍,至城中心时,就是天女散花的环节了。 届时全城的百姓都会出来围观,场面十分盛大。 而此时,沈云烟坐在车中,心思纷乱,谢孤峤说他会以化身出现,他的化身是什么模样? 她期待着,想象着他的模样。 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好像越陷越深了…… 她想起话本中那些风月故事,小姐蒙难,才子搭救,两两交心,好似她和谢孤峤之间的相遇也是这么俗套,因为他屡次帮了自己,她渐渐对他心生好感。 说到底,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为什么肯一再帮自己呢? 谢孤峤对她,又是怎样看的…… 然而至此再也想不下去了,外面人声鼎沸,鼓乐齐鸣,那些吵闹的声音几乎要把天灵盖掀了去,什么旖旎心思也散得干干净净。 夹道的百姓欢呼声震天,僧人们行至宫门,二皇子、三皇子、四公主和五公主鱼贯而出,捧着香花加入了队伍。 慕沉抬眼看了被众人簇拥的香车,他已经知道了,今年的天女,是沈云烟。 那个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的女子。 慕沉永远都记得,多年前那次宫宴上,皇后问及她对几位皇子的看法,她夸奖了太子和二皇兄,独独漏了他慕沉,让他难堪至极。 她摆出那副模样,不就是因为席前撞见他在花廊下调.戏一个宫女? 那又与她何干? 多年以后,他还记得自己在席上难堪的滋味,更因此深深记恨了上了沈云烟,从那时起,他立志要撕下她清高的假面具,他的手段心计,远胜过他两个皇兄,太子之位该是他的。 很快,他就能看到沈云烟后悔的表情了,他要将这冷傲的女人狠狠踩进泥里。 思及此,他唇角不由露出露出了一抹诡笑。 从北至南,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欢笑声、起哄声、大人的欢呼,小孩的尖叫,沿路的鼓乐声,所有声音连在一起,世界吵闹成一片。 直到车驾停下,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祥云瑞彩降,天女散花时!” 人群发出一阵欢呼。 沈云烟下了车,沿着搭好的梯子走上了众僧高高抬起的台座,裙裾旖旎,长长的披帛曳地,在长梯上留下一道霞彩。 当她登上高处,众人终于看清了天女的样子。 她梳着双鬟,头上银簪轻颤,鬓边点缀几朵优昙婆罗花,戴宝珠耳铛,长裙飘逸,露出雪白的颈项和白玉般的肩膀、手臂,周身项链、璎珞、臂钏、手镯点缀,华光灿灿。 酡红竹月两色的披帛披在身上,如身披霞光,飘然如仙。 她的五官绝美,以往总是淡色的山水被浓妆点缀,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黛眉纤长,慕如琉璃,浑然天女落人间。 乍一见她,数百人、数千人的场面也为之一寂。 直到一个稚嫩的童音喊道:“这个姐姐好漂亮啊!” 众人才如梦方醒,欢呼声再度高涨。 沈娇娘站在人群里,被挤得几乎站立不稳,她顾不上呵斥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死死盯着高台上的沈云烟。 为什么是她? 站在台上的明明应该是自己! 是她抢走了自己的风光,她该死! 沈云烟在高台上站定,抬起右手,左手虚托于右掌处,向着前方虚行一礼,行止间更显身姿袅娜,盈盈一束纤腰,环佩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