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握着一坛子酒,眼眶和鼻尖是红的,但不像因为醉酒所致。 陈天忌酒量不错,而且从不上脸,玄乙一直是知道的, 按理说寻常人家的妻子,若是夜半看到丈夫不好好睡觉,酗酒如斯,当是要发脾气的。 可玄乙不知为什么,心中的气性怎么也上不来。 “你怎么出来了?”先开口的居然是陈天忌。 玄乙半蹲到陈天忌跟前,同他面对面:“哭了?” 陈天忌的眼睑颤了颤,低了低头,没有回答。 “为什么哭?”玄乙又问。 陈天忌的头更低了,半晌之后,用很小的声音回答道:“我很嫉妒裴澄。” 声音虽小,但玄乙听得清楚。她的胸口像被什么打了一拳。 “为什么?”玄乙问:“为什么嫉妒裴澄?” 陈天忌的声音带了哭腔:“他很快,就能见到他喜欢的人了。可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了……” 玄乙的鼻根也有了些酸意,但她还算平静:“你喜欢谁啊?感情你喜欢的不是我?” 玄乙问这句话没有责怪陈天忌的意思,她知道陈天忌已经有些醉了,否则陈天忌不会哭。 前世陈天忌也经历过许多苦痛,父亲的严苛,生母的势利,做驸马后更是因为“吃软饭”遭受世人的冷眼和同袍的嘲讽,可他再苦闷,也不曾哭过。 玄乙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哭,她承认,她很在乎这件事。 陈天忌摇了摇头,哭腔更重:“我喜欢你,可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那个喜欢我的玄乙了。” 玄乙看着陈天忌委屈至极的模样,不再半蹲,而是盘腿坐到了他跟前。 她伸出双手,捧起陈天忌的脸颊,泪水沾湿了她的手掌,陈天忌终于看向了她。 玄乙长叹一口气:“陈天忌,你究竟还要我多喜欢你啊。”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陈天忌身上的哪个穴道,让他哭得更凶了。 玄乙没有再说什么,任由陈天忌发泄,只是偶尔用袖口为他擦拭眼泪。 陈天忌太能哭了,擦到最后,玄乙都有些疲惫。 “你在想什么?”陈天忌察觉到玄乙的“不耐烦”,抽噎着问她。 玄乙没有隐瞒,主打一个真诚:“我在想,伴侣爱哭,确实麻烦。” 陈天忌闻言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玄乙见他笑了,也便笑了,用手摩挲着他的脸:“乖,不哭了,好不好?” “那个……”陈天忌用玄乙给他的帕子擦了擦鼻涕:“我生辰快到了,你送我件礼物行吗?” 玄乙眯了眼睛:“大哥,你十一月生辰,现在九月还不到。” 陈天忌听玄乙这样说,瘪了瘪嘴,又要落泪。 “行行行!要什么你说!”玄乙真是服了。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陈天忌极为认真地盯住玄乙:“馒馒,这辈子,让我先走,行吗?” 玄乙没想到陈天忌会提一个这样的要求,她有些怔忪的回望陈天忌,许久之后,她才回答:“这桩事,我说了不算,是大罗神仙和阎王爷的差事……” “我先求你,再求神佛。” 玄乙的眼中渐渐蒙生了雾气:“好。” 陈天忌的嘴角弯了弯,他伸手想要拥抱玄乙,玄乙却一把将他推开,有些生气地起身走了。 “馒馒!”陈天忌不明白玄乙为何突然生气,起身欲追,却因为喝了太多酒有些站不稳,径直摔了一跤,碰碎了旁边的酒坛子。 他的手刚好压到碎陶片上,划出一道血口子,十指连心,陈天忌忍不住闷哼一声。 玄乙闻声回头,看到陈天忌满手的的血,赶紧将他扶起来。 她从自己的裙裾上扯下一条布,为他包扎,语气里全是责备:“你怎么总是受伤。” 陈天忌却不管这些:“为什么生气?” 玄乙听了这句话更加气恼,他居然还在问她为何生气,她狠狠将布条系了个死结,甩开他的手。 “馒馒……”陈天忌将她的手拉住,言语里带了乞求:“我知道我愚笨,可正因为愚笨,我才要问。为什么生气?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告诉我,我会改。我一定改。” 玄乙冷笑一声,眼泪却大颗大颗落下来:“你还愚笨?你才不愚笨。你同前世一模一样,还是什么事都只想自己,自私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