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逆着人流向戏台挤去,时不时向上蹦跶。 那名小厮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钻到了戏台前,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用尽浑身力气嘶喊道:“宁王世子殿下驾到!” 靠近戏台的人群不约而同静了下来,小厮又竭力喊了几声,安静仿佛传染一般,很快,整个平春园一楼鸦雀无声,人们纷纷停住了步伐。 丰灵终于得以向前,哪知李韧动作更快,早已登上了戏台。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剑,丰灵心脏狂跳,不是吧……李韧真准备滥杀无辜? 他又不是真的瞎了,明明知道她就是李妙,如今整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什么?逼她承认自己是李妙吗? 为什么不主动戳穿她的身份,反而大费周章地试探她呢? 有什么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吗? 李韧的古怪行为,让丰灵觉得无比危险,她隐隐约约感到,面前有一张精心编制好的缚网,耐心地等待她跳下。 她想得头都痛了,恨不得钻进李韧的脑袋里一探究竟。 魏瑾见李韧登台,大喜过望,连忙道:“殿下,这帮官差实在过分!先是拿着通缉令,骚扰女客,而后竟冲上台,说平春园的戏伶是通缉犯李妙!你看看,这……” 李韧低声对魏瑾道了句“抱歉”,魏瑾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小山似的十九格开,露出了身后哭成花猫的戏伶。 “殿下,殿下!菖蒲是无辜的……”魏瑾焦急地辩解。 菖蒲怯生生地抬眼,歪七扭八地磕了个头:“世子殿下,我不是你的姐姐李妙……我今年才十五岁呀……” 一旁的官差满脸忿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恭敬地行了礼后,一转身却沉下了脸,骂骂咧咧地道:“还不快把这戏伶的脸擦干净,给殿下瞧瞧……” 说到这处,他忽地噤了声,瞥了瞥李韧眼上的丝帛,一副有所顾虑的模样。 几名差役粗暴地摁住菖蒲,兜头浇了一盆水,拿了块脏兮兮的布狠狠抹净她的脸,菖蒲疼得直哭,魏瑾言辞激烈地抗议着,若不是十九拦着,险些冲了上来。 “师兄,和这张通缉令上的画像,真的有几分像……” 李韧淡然地点点头,握着剑柄的手心一片潮湿,他修行多年,还是头一回将剑对着无辜的人,做亏心事的感觉真难受。 丰灵啊丰灵,你真是害我不浅。 “流之道友!”丰灵终于挤到台前,劈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开口,“我云游的一路上有所耳闻,李妙的通缉令不准的!既然有魏老板作证,这位戏伶又怎么会是李妙呢?” 李韧本来已经后悔了,一听这熟悉的公鸭嗓,竟毫无服软之意,当即狠了心。 一点寒芒闪过,他掐了个诀,一张符箓随剑而舞,在空中盘旋几回,“啪”地一声贴在菖蒲额上。 “如何?”他执剑而立,“我的符箓还能出错不成?” 话音刚落,周围便像一锅沸腾的水。 这番操作没人看得懂,但李韧放出了话,还有谁敢不信? “菖蒲真的是李妙!天哪……” “我就说我们没抓错人!” “菖蒲怎么可能是李妙?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殿下,这其中定有误会!” “……”旁观的十九心虚地抹了把汗,那张符箓是空白的,李韧指哪打哪。这回的玩笑可真是开大了,要怎么收场? “心如明镜。”李韧默念,自剑尖炼出紫色的洗业之火,缠绕在他的手臂与剑身上,剑气环绕在他周身,高傲的黑衣道人站在台上,仿佛一柄杀气凛然的剑。 十九都看呆了,真不愧是他的师兄,他只听说,洗业之火是附在剑上,李韧竟能让业火绕在手臂上! 李韧忍着弥天般的痛,循着符箓的指引,缓步向前。 丰灵同样被这股威压震慑住了,李韧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 她突然觉得,与李韧之间的较量,很像两个赌命的赛车手。 在一条狭窄的路两头,两名赛车手踩下油门,迎面朝彼此撞去,谁先调转车头避让,谁就是输家。 她要赌吗?赌李韧改变主意避让,还是…… 菖蒲吓得瘫软在地上,在李韧将剑落向她脖子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眼见着紫色的业火,即将蔓延到菖蒲身上,丰灵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喝住:“慢着!” 终于认输了,差点他就要收手了。李韧如释重负,敛去洗业之火。右臂陡然一沉,仿佛不是他的了,幸好在混乱嘈杂的环境中,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