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及双想到要给打制几把兵器,便打听了一番伍季海所说的陈铁匠在何处,叫上庚柔,二人一早就朝集市上赶去。 走了好一会儿,李及双才问:“你要随我们回中原吗?”她记得沈无淹把通关过所给了庚柔,但二人之间有些别扭,连燎叶都看得出来,更别说她了。 “我还没想好。”庚柔道,将不知哪儿捡来的一根草杆子不停往指上绕,又解开。 “那你可得快些想了。”她缓缓地催,“打好兵器便走。” “自己去,我放心不下燎叶。”枯黄的草杆子继续绕着,庚柔说,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又有些愤懑。 “因为敖衍吗?”李及双问,前方人头攒动,吆喝声四起,已到了集市。 庚柔别别扭扭不愿说,她不再勉强,就近问了一家店铺的老板,老板告知了陈铁匠的所在。 铁匠铺在集市外围北侧,大路转成小路后的尽头处,人还未走到,一股热浪就远远地奔来迎接了。 陈铁匠不打招呼,戴着一顶宽深的草帽,几乎将整个头盖住,又总是低着头,从粗大的蔺草缝里往上瞧人。 大热天里,热烘烘的铁炉旁,他也没有将袖口和裤脚卷起。 一把嗓音,更是哑得有过之而无不及:“二位客官,要打什么?” 李及双抽出纸样递给他,道:“三把剑,都用上等好铁,背起用平铲平削,刃要平磨无肩。” 陈铁匠伸出两只布满疤痕,指甲都秃了的手指,战战巍巍接过,看了一眼,点点头。 二人说好重量、价钱与交货时间,李及双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漆黑的铁墩边上:“劳烦了。” 陈铁匠眼珠子只稍稍一瞥,仍旧不抬头,“说好了九两,现下找不开。” 李及双兀自寻了张凳坐下:“多的就当我向你打听一件事。” 陈铁匠不应,将一铲碎煤投进火炉中,热度翻了一遍身,轰轰然地赶着客。 李及双抓着凳面,往远处挪了挪:“十五年前,你们村子发生了什么?” 陈铁匠身形顿了顿,未答,转身回屋。 庚柔等得一身汗,一边合掌扇着风一边不耐地问:“十六主,你上这儿来听故事吗?”她也学着燎叶叫她十六主,还说这样显得更亲切。 李及双只是笑笑,“是啊。”或许叫上沈无淹更合适,这份热很适合他。 陈铁匠捧着几块铁料走出来,逐一用手掂过,挑了一块喂入炉灶里,拉起了风箱。 “你到阴凉处等我一会吧。”李及双把焦躁的庚柔支开。 等人走远了,她才对陈铁匠道:“要不,我来说说我的猜测吧。” 她望着陈铁匠忙前忙后的身影,将心中的故事娓娓道来。 这是关于山里来的一个姑娘爱上了村中的帽匠,最后引发两族械斗的故事。 这个故事她没有用燎叶的版本,各种缘由一句带过,毕竟连燎叶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关心的是这故事后续所引发的疾风骤雨,是否真的浇到了每一个人身上。 “两族械斗各地均有发生,但械斗能导致灭村的先例倒很少见。官府管辖不利是其失职,但难道村中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待有一日再报此仇吗?” 李及双继续说,风箱来回鼓着,透红的火焰越烧越大,两个人如同置身在地狱的业火之中,“那场大火真的烧死了所有人吗?” “我想只有两种可能。”她甚至有些不忍心说出下面的话,“一是逃生的人早已心死,再无复仇的能力,二是其他人都忘了。” 陈铁匠猛地站起来,朝她露出那张被烧焦的鬼脸:“你说还有人活着?活着的人怎么可能忘记!” 他说话时,那张狰狞可怖的脸上像是有不熄的火焰烧着,令人望而生畏。 她不回避这个目光,只说:“我想他们可能年纪很小,再加上被人蛊惑,所以什么也不记得了。” 陈铁匠靠近一步,眼睛瞪得快要从面上脱出,声音凄厉不已:“蓬川那群魔鬼?孩儿们都被抓到了蓬川?!” 他回过神来,茫然地望着地面急寻着什么:“怪不得,怪不得不对。” 又伸出弯曲的指头数着、推翻:“十七、十八,不对,是二十了。” 李及双只觉身后有异,回头一看是庚柔,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后。 庚柔不可置信地望着陈铁匠,好像那是她寻了数年,踏破铁鞋后不经意遇见的故人。 但李及双不知道,究竟是故人,还是仇人。 事已至此,她不想再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