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这日子说起来也算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以往在扬州府的时候,陆婉吟和陆琰都能得一天假,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是难得的欢愉。 到了京城侯府中,陆婉吟日日好睡,想几时起就几时起,半点从前在家的影子都找不见了,也就很难得感受出节日的快乐。 倒是雁儿开开心心,一早上来给她梳妆时都带着些雀跃的期盼,陆婉吟不用问,也知道她是为了中秋时候有好吃的。 怎么她就能那么容易高兴呢?陆婉吟十分不解。 她今日还要进宫去见那看起来没有一个正常人的一家子,心情十分的抑郁,而且这一次也不再蒙着盖头了,别人问什么她就得控制表情恭恭敬敬地答什么,想起上回在两宫娘娘那磕的跪的浑身酸痛,陆婉吟就心有余悸。 她这边愁云惨雾,沈峥那边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欢喜,明明是顿家宴,沈峥拿出了去吃鸿门宴的气势,弄得陆婉吟也无端紧张。 沈峥少年时参与过不少类似的家宴,但是没有一次的记忆是愉快的。从前不懂得看人眼色高低的时候,觉得自己始终不过是个局外人,身在热热闹闹的环境中,也总是融不进去,好不容易长大了,学会了逢场作戏,没多久就又去了离州,再回来的时候早就忘了从前的心境,只剩下了深深的厌烦。 人在没见过什么困境的时候,一点点苦痛都能遮蔽自己的视线,这些宫中琐事对于当时的沈峥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后来去了离州见识了真正的人间惨剧和生离死别,沈峥就不在意这些无足轻重不痛不痒的琐事了,只是偶尔想起来或者被迫要去面对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无奈,比如说今日。 沈峥原本就被冯永年身上的谜题扯得焦头烂额,又被陆婉吟要给他纳妾这事搅和的心烦意乱,想到明日上朝之后又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腥风血雨,更觉得无奈惆怅,这会儿还要耐着性子去敷衍皇后,最要命的是还要参加晚宴同这些和他原本就没什么情分的人表演大家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更是烦闷。 陆婉吟打量沈峥的脸色,不知道这人又是怎么了,她现在已经能根据沈峥脸上细微的面部表情判断沈峥的心情了,虽然还没摸着什么规律,也确实发现沈峥就和吕含说的一样阴晴不定。不过这次,陆婉吟很能理解沈峥的郁闷。 她上回来是蒙着盖头的,视线范围都被那红绸=缎子束缚了,这回再进宫就觉得豁然开朗,心情也不似上一回阴郁,又有沈峥在旁边,更是安心,只是想起要去见李皇后,还是有些犯怵。 明明这回进宫是为了过节是喜事,沈峥和她却莫名走出来了几分奔丧似的悲痛。 寿安宫还是和上回差不多的寂静,这次陆婉吟也看得清楚,确实如同她所想,寿安宫内干干净净,既没有洒扫侍女也没有花木景观,沈峥见她疑惑,好心同她解释:“皇后娘娘喜欢清净,不许宫人吵闹,卯时前便要人打扫完毕,白日里不许出现在宫内。” 其实按照李皇后的心意,就是干脆不打扫也使得,她这些年添了好些烧香拜佛的习惯,讲什么“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便觉得无甚所谓,只是她到底是一国之母,后宫典范,不好惹人争议,所以只能要求宫人在她睡醒前打扫完毕。 陆婉吟就算没怎么读过佛学典籍,也知道这话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处处执着强调自己已经看开了的人,往往都是困在红尘中挣脱不得的人,李皇后如此,便是着相。 不知怎么的,陆婉吟居然觉得李皇后这个做派隐隐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越看越觉得寿安宫的氛围像是永宁侯府那个她没进去的小院,一时间觉得沈峥实在是很惨。 生母有些奇怪,养母看起来也不太正常,沈峥现在居然还能领兵打仗而不是改行去做和尚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婉吟不由得感慨:“怪不得侯爷话少,想是自小清净惯了。” “也不是,哪有孩子不爱闹的“。沈峥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他的成长经历复杂,没什么机会让他闹,先是不敢,后来就不能了,只是这些事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也就闭了嘴。 陆婉吟这次见李皇后已经不像是第一次那么害怕了,沈峥的存在无形之中给她添了好些底气,以至于李皇后这次让她起身时她还大着胆子看了两眼。 李皇后的长相不似她声音那么冷清,一张脸端庄大气华贵雍容,是母仪天下的标准长相,只是身量纤细,气势上就矮了一节,想是身形与气势不符的缘故,陆婉吟看她总觉得有些违和,比起样貌更违和的是李皇后的姿态,倒不是说她不够贵气,只是陆婉吟两次见她,她都没从那榻上起来过。 沈峥虽说是养子,却也是外男,按理是不合的。不过陆婉吟转念一想,既然人家已经标榜自己是槛外人了,想必不在意这些虚礼。 只是她看着李皇后那感觉一捏就碎的手腕和甚至没她胳膊粗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