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入学陆家书院时,多半会建档案,其中会写明谢渺是哪里人,只是陆婉吟无权调阅,自然不知道谢渺家在何处。她略有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陆琰起身开了门,谨慎地打量四周,确认无人之后才压低声音问陆婉吟:“你听没听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陆婉吟自然是听过的。她隐约有预感,陆琰要同她所说之事恐怕和这个故事关系不大。往日里陆琰说话不这么拐弯抹角,能让他这样百般铺垫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事情实在太过复杂,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然而当陆琰一字一句把陈年往事摊开铺平了告诉她之后,她却又有些害怕起来。人不该触碰的禁区里满目疮痍荆棘遍地,打开史书看起来字字血泪,陆婉吟跟着陆琰的讲述走了一遍跌宕起伏的旧时路,月上柳梢头时才归于平静。 她琢磨明白了其中关卡,指着床上的人细问:“他才是卫捷亲子?” 陆琰点点头,看着床榻之上的人忍不住忧心:“叶府尊离世后,卫夫人改姓埋名,带着他四处躲藏直到今日,不想还是……” 那时候的陆婉吟尚且天真,对于人心的善恶还没有准确的估量。她仔细想了一下,仍是觉得这事匪夷所思:“我不明白,一桩前朝旧案而已,眼见快二十年了,那些人难道还不肯放过他吗?” 其实没亲眼时见过时陆琰也不信,可如今卫承璋躺在他的床榻上,由不得他不信。他垂眸,罕见的心灰意冷:“作恶之人富贵盈门权势滔天,无辜之人却要东躲西藏缠绵病榻,任凭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既然已经平安无事多年,为何会突然被人发现?”陆婉吟也想不清楚。 这事儿始终是个谜团,陆琰也无从得知。也说不清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又或者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漫长的反击之路刚刚迈出第一步,就被人拦腰斩断。 卫夫人去世后,卫承璋化名汪璟,通过供养花草维持生计。大约是三月前,第一盆花送来陆琰院内的时候,卫承璋遭人暗杀,他知晓自己身份特殊,有人抱着斩草除根的心想要他的性命,边寻了个机会逃了出去。 可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自然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重伤之后九死一生,只得依靠谢渺。 谢渺那时刚刚进入书院读书,同窗之间无一人可信,唯有陆琰。 只是没想到,陆琰空有陆二公子的名头,在家里一样是步步维艰。他费劲心里才瞒过所有人,将卫承璋留在房中养伤,不想今日被陆婉吟撞破。 其实这事儿是他心急,不然陆婉吟也看不出什么。不过实在事出有因,也无怪陆琰露了端倪。 自入夏以来,卫承璋的伤势就又反复起来。原本已经见好的伤口又开始溃烂,人也开始昏睡发热。 陆家的门进来容易,出去却难。一碗水一碗药都要费尽心思去搞。他用的方子还是之前谢渺带他去看大夫时开下来的,这些时日也不大顶用了。 陆琰虽不通医理,却也知道伤势反复与气候有关。原本想着再将养些时日,兴许能有些好转。可前几日,卫承璋开始昏迷不醒,清醒时便忍不住往外呕血,似乎是伤了根本。 他不欲再给陆琰添麻烦,强忍了几日,却一日比一日难挨。陆琰发现时就已经成了如今的样子。 陆琰整日里提心吊胆,白日里还要佯装无事,实在难为。幸而沾了陆婉吟的光,这才得了机会午间也回来一趟。他在书院时焦心不已,生怕回来后面对的是卫承璋的尸体。回来后又被整夜呕血的卫承璋吓得魂飞魄散,第二天再去听先生说教。 短短几天,陆琰觉得自己老了十岁。尤其是今日,他去寻药时见着在地下滚做一团的陆婉吟和卫承璋,生生被吓没了半条命。 好容易这会儿平静下来,陆琰的心还没落回肚子里,他和陆婉吟说话的功夫,床榻上的卫承璋又开始咳喘。眼见着卫承璋越咳越急,唇边又见血气,陆琰赶忙把人扶了起来伸手替他抚背顺气。 陆婉吟在一遍看着,深觉这样不成,便要起身:“我去寻祖父。” “不成!”她步子还未迈开,就被陆琰一声低喝吼了回来。 陆琰看着她,目光里夹杂着隐忍、恳求、畏惧还有些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火光电石间陆婉吟明白了陆琰的顾虑,炎炎夏日里竟然冒出一身冷汗:“你防着他?” 若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让陆琰真心崇拜,那个人也一定是祖父。陆老爷子的身影是风雨飘摇里巍然不动的那座山,有他在时,就是天塌下来陆琰也丝毫不畏惧。 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都不愿意去防备自己的祖父。可到了如今,他才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 他看着陆婉吟,目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