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一陈冤案还是两说。若是事情能不成,陆琰便是包庇窝藏;若是成了,陆琰也算得上滥用职务,日后每一次官场上的争斗,都会被人当作话柄。 行走官场的人哪个不在意背景清白,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省怕落人口实。卫承璋越想越替他不值,放着他祖父替他铺好的阳关大道不肯走,跑过来替一桩数十年前尘封已久的往事追本溯源做垫脚石,就为了世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兄弟情谊。卫承璋的眼泪落在心里,语调止不住颤抖:“傻子,你怎么对得起你祖父?” “我不辜负他,就要辜负你们。” 这些年陆琰能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已经逐渐开始脱离陆老爷子的控制,说不出是理念的不和还是晚来的反叛,陆琰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对祖父偏听偏信全盘接收的小孩子。 他不再仰望那座大山,开始反观自己的内心。他做不到冷眼旁观,也做不到明哲保身,无论他再怎么理智,他都反抗不了他的心。 他不是为了卫承璋,他是为了他自己。 “我不能让雁清一个人孤军奋战”,陆琰红着眼眶:“哪怕我能做的不多,我也不希望他因为我祖父的私心成了这条路上的牺牲品。” “仇是我们两个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卫承璋再忍不住,偏过头去。 陆琰笑笑:“是我心甘情愿。” 南山诗案牵连甚广,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卫承璋原本觉得自己对这事儿已经习以为常,可到底人非草木,牵连到陆琰就忍不住愧疚,哪怕他知道这事儿不是他的错。 熟悉的血腥味再次涌上来,卫承璋才想起来大夫说要他忌情绪起落,他强忍着肺腑喉间刀割一样的剧痛咽了口吐沫,想把翻涌上来的血气强压下去,却带出一连串止不住的呛咳。 耳畔传了陆琰的惊呼声,他缓过眼前这一阵晕眩,待眼前的黑雾散尽才去看,星星点点的血迹顺着指缝落下去,溅在了白衣上落出了花瓣似的痕迹。 卫承璋强颜欢笑,接过陆琰递来的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可惜了,我这衣裳是新的,为了进京才做的。” “不妨事,洗洗就罢了。”陆琰强忍心中酸涩,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等你从京城回来,我叫人多给你做几件。” “我说你是少爷脾气,半点不知道爱惜东西。”卫承璋漱过口,费力地喘了两声才把话说下去:“这件我原本想留给你的……” 陆琰将眼中泪意强逼了回去:“你也说我是个少爷,哪家少爷要你这两件破布。” “不是破布,是我最好的衣裳”,卫承璋很爱惜地抚平了褶皱,转过去看了看差点被自己吓哭的陆琰,“你想哪去了,我不是要给你留什么遗物,不过是觉得这衣裳跟着我进了趟京,实在意义非凡,你给你留着做个纪念。” 陆琰何尝不知道他是强颜欢笑,他悄悄将眼泪蹭在衣角上,不叫卫承璋瞧见:“那我可等着,你给我原样带回来,连血都不准洗。” “好”,卫承璋笑起来,忍不住咳,“我等、等你给我画桃花。” 他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吉,《桃花扇》也不是什么好意头,恐怕陆琰再伤心,只好故作无谓:“你要是实在看不上,就剪了给你儿子女儿当尿布吧。” “我还有五两银子,是我给自己存的积蓄,就在我屋里最右边那个柜子里头,你翻翻就能看见。” 他语气轻松,陆琰却不想听:“你卫云声的积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存五两不容易,万一我回不来,只当我留给你还未出世的孩子,也算是我一件礼。”他见陆琰似乎又要着急,便先他一步开口:“子珏,寿数天定……” 片刻的寂静后,他看着陆琰通红的双眼,叹了口气:“我原本不能活着来到这世上,是别人替了我娘去死,这才给了我一线生机。叶大人善心保住我娘,倾尽叶家满门,才让我平安降生。我被人追杀性命垂危,是你和陆三妹妹费尽调度,才让我苟活至今。” “我每走一步,都是踩着无数人用性命铺出来的砖石,所以我从不敢自轻自贱,哪怕再怎么痛不欲生都不敢放弃。可到了如今,我实在太累了……”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陆琰的眼泪,“无论这次能不能成,都到此为止。哪怕我和雁清结果不好,你也不要再想着什么翻案,只管向前看就是了。” 他再也不想有无辜的人为了这件事情赔上性命。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看雁清之前怕我等不到他高中,恨不得不眠不休。可我不也看到了吗?他费了那么大力气才一步步走上朝堂,豁出性命去搜集证据,好不容易才将多年冤屈揭开,我不会辜负他的。” 他语调又轻松起来,说不出是在安慰陆琰还是安慰自己:“从前你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