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后
六月大暑,腐草为萤,离明之极。
杏花村的小竹屋外,长生宫众弟子整齐划一肃穆而立,恭候那位传说中的饕餮娘娘出关。这些新来的少年人不知有多少是听说了当年慕紫苏的神迹慕名而来,有幸来此迎接她出关更是深觉莫大的荣幸,心中兴奋难耐。
距离慕紫苏出关的一炷香时间时,赵约罗,观音奴,御七杀,唐惊羽,画笙,珈蓝及她曾经的挚友都依次赶来。
早已发眉皆白的宋砚刚从大天狗上下来就到一旁干呕不止,他刚过的八十四岁寿辰,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老人家,加上许多年前因试药落下的病根,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常常觉着力不从心。近年来腿脚也不大利索,一变天关节就钻心的疼,便再也离不开手里燕辞为他做的那根竹仗。
他一袭枣褐绛纱平纹花的对襟长衫,领口翻出雪白的领儿,乌漆纱的发冠将他的白发一丝不苟的拢起。
这衣裳是赵约罗亲自到织染局特意为他所制,工艺繁复,极为讲究,单单这布料的色泽,就要用几十种材料熬制而成。
穿在宋砚身上,更衬得他有风回一镜柔蓝浅,雨过千峰泼黛浓的温雅素净,纤尘不染。纵然他已年老,依旧能窥得年轻时眉目清秀身姿儒雅的风韵。每每赵约罗送去她亲手新裁制衣裳,楚叙北都腹诽不已,毕竟,她除了慕紫苏和肖贤以外,还从未对谁这样上心过。
赵约罗搀扶着他的手臂,为他顺着后背,还数落着一旁的燕辞道:“都说了多少次了!宋大人年纪大了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就不能让大天狗飞慢一些吗!”
燕辞“哦”了一声,又贴心的拿出水壶递给宋砚。
宋砚咳嗽着,清瘦单薄的肩膀不停的颤抖,还忙替燕辞开脱,“陛下莫怪,是我让燕辞快些,今日本就忙昏了头,险些错过迎接慕掌门出关之时。”
赵约罗拿他没办法,只轻轻叹了口气,“你啊,真是操劳的命。燕辞,你要好好照顾宋大人,我送去那么多滋补的好物,和追命小兄弟给他开的汤药,你要叮嘱他按时服下,还有,别总是饥一顿饱一顿,要么就窝头咸菜。”说着,她让楚叙北拿来刚熬好不久的冰镇紫苏汤递给宋砚,好让他消渴解暑。
燕辞道:“是。我都记得。只是宋大人偶尔十分倔强,嫌药苦不肯喝。”
“你小孩子吗,还嫌药苦!”
宋砚躲避着赵约罗直逼而来的目光,郁闷的道:“小燕啊小燕,你怎还告起我的状了。好,属下这次一定按照陛下的吩咐。”
楚叙北凑过来道:“人家也渴了。”
赵约罗白了他一眼,“渴了自己去喝水。”
姜楚辞抿着笑道,“楚伯伯不必介怀,我退位后也许久没有这个待遇了。”
…………
宋砚目光遥望向那座小小的竹屋,双手用竹仗勉强撑着干枯的身躯,道:“你放心,我答应过慕掌门,要撑着这把老骨头,再见她一面。也算不负当年所诺。”
唐惊羽拍了拍悬浮在半空十分小巧模样圆滚滚的‘哞哞’的头道:“哞哞,什么时辰了。”
小傀儡人似乎不太灵光,磕磕绊绊的用机械声音道:“卯时,三刻……”
“什么卯时你个瓜娃子!明明都下午了!……御七杀怎么还没来啊。”
话音未落,只见天边一道高大俊美的身影徐徐降落,御七杀依旧身着苍青色战袍,道:“老顾,我又遇到鬼打墙了。”
众人十分无语,分明是又迷路了吧……
可是幸好,大家都还在。
一旁,李秀秀花白的发丝整齐盘好,穿了她最喜欢的洒金锦衣,怀抱着只有五岁的曾孙,坐在竹椅上摇摇晃晃,小男孩道:“老祖婆婆,神仙姐姐什么时候来呀?”
李秀秀慈祥的笑着,纵然满脸皱纹,可那双眼睛却明亮得发光,“快了,快了,我们马上就能再见咯。也不知她看到我这样是否还能认得出。”
“老祖婆婆,您认得神仙姐姐?”
“当然,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李秀秀只要想起小时候和慕紫苏一起五马长枪,斗鸡撵狗,上山采果子,便笑了出来,露出缺齿少牙的嘴。那真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还有那位着手成春,世间最好最温柔的肖先生……
这次九州大灾,也是因为有慕紫苏的庇佑,杏花村隐没于九州间,没有被天人们找到,因此他们还救了许多许多凡人和修士。
然而,日头都要西落了,早已过了慕紫苏出关的时候,众人依然不见竹屋里有半分的动静。观音奴急切不已,手心都攥出了汗水,她真怕当初慕紫苏所言都是骗她的,她……不会再回来了。她瞥了眼一直凝望竹屋一动不动的顾修缘,道:“婆婆不是在骗我们。”
顾修缘语气坚定,“我们约定好的。”
长生宫小弟子黄玉书对李秋潭道:“师父,老祖是不是记错日子了,他最近这般繁忙,一会要去救场,一会要去讲经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