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淡蓝色的小夜灯的映衬下,裴景安身上的侵略性淡了很多。
楚清歌发现,没有了西装加持的裴景安,实际上很白,眉骨高耸,便衬得眼窝更深邃。
若是放在古代,当得上“面若冠玉”四个字。
只是这一番折腾,到底还是让那张脸上血色败尽,此时看上去便有些模糊的透明,就连那两扇睫毛也好像失了水的鸦羽,透着一摧便折的脆弱来。
听到楚清歌没什么好气的问话,那两扇睫毛帘子颤了颤。
指节修长的双手撑在病床两侧,一点一点从平躺的状态起身。
楚清歌:“……我真是服了……”
她眼疾手快地按下了调整床头的按钮,又将床头升起十五度。
裴景安也不说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就紧抿着唇,双手撑着两侧,执着地想要自己坐起来。
本来做完胃出血手术的前几天,很多人就连下床走动都会痛得吱哇乱叫。
裴景安一声不吭,额角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也只不过偶尔从喉中露出几声喘息。
楚清歌不能理解这样作死的行为。
她一伸手把裴景安按倒在床头,反正裴景安左右也没剩多少力气——忍痛是需要花费很大精力的。
果然裴景安不动了。
只是黑曜石一样的眸子固执地望着她。
让楚清歌有一种自己在强迫良家妇女的错觉。
楚清歌翻了个白眼,摁下按钮,直到床头的位置升得高高的,能让裴景安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靠坐在床头,和坐在床边的楚清歌平视。
裴景安开口了,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留下来?”
“……”楚清歌恨不得把这个习惯一鸣惊人的家伙直接给掐死,“我怕我走了你出什么事,我要负法律责任。”
“我们还不是夫妻,没有法律上的扶助义务,”裴景安的声音带着喑哑,“你现在离开不会有任何法律问题。”
“……”眼前的人果然还是那个伶牙俐齿,楚清歌咬牙。
换成前几天的楚清歌,大概会顺着他的思路,还要硬生生给自己想一个能够光明正大留下来,又不会给他留下话柄的理由。
或者想不到这个理由,被这人拿捏得死死的。
从来如此。
楚清歌倏尔笑了,“既然这样,多谢裴律师提醒,我就告辞了。”
垂顺的长发一缕,挑在半空中,荡出一个顺滑的弧度。
楚清歌毫不留情,转身就走。
迈出的脚还没落地,手腕就被捉住。
一模一样的戏码,她被朝后拉了一下,落进裴景安的怀抱里。
不同的是,上一次裴景安身上还是混合着檀香和雪松气息的冷香。
如今便是浑身的消毒水的冷香了。
几天没有好好进食的人,下颌的棱角更锋利了些。
“谁允许你走的?嗯?”
楚清歌微微弯唇,目光落在那一张一合的没有多少血色的唇上,睫毛撩起,似恍然大悟,“半分钟之前,不是裴律师告诉我,可以走的?”
“……”裴景安无言,“我只说你不用负法律责任。”
“那就够了。”
“上学的时候教授没跟你说过,‘法律只是最低的道德’?”
“说过,”楚清歌假笑,“那裴律师现在准备干什么?道德绑架我?”
裴景安望进她的眼眸,“可以吗?”
楚清歌纤长的手指顺着病号服的中缝,自裴景安胸口一路撩上他的喉结,最后挑了他的下巴。
挑到裴景安的呼吸乱了拍子。
挑到扣住自己的腰的那只手,力道大到几乎要把她的腰掐断。
她乖乖巧巧地,忽闪了两下长而卷曲的睫毛,“不可以裴律师大概不知道,这两天,我突然转变了人生信条。”
裴景安握着她的腰:“洗耳恭听。”
“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有人可以绑架我。”
楚清歌说完,推开了裴景安的手,自行从被褥中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站在床边,看着裴景安抿着唇不说话的模样。
裴景安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她。
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覆下一片淡青色的影。
楚清歌想了想,还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裴景安:“你不是说你要走嘛?”
楚清歌:“我现在又不想走了,你管我?”
裴景安:“……”
楚清歌靠在床头柜上,硬硬的木制柜子,夏天的衣服穿得少,靠在背后有点硌得慌。
她不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扭头看见裴景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干脆就不动了,双臂抱胸,楚清歌挑眉,“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