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握笔的指尖抠进麻绳的纤维之间,十片指甲,没有一片还能残留一些血色,全都白惨惨一片。
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不怕,不怕……马上就好了……”
他心有余悸,这句“不怕”和“没事了”更像是安慰他自己。
他连头都没抬,只专注地解着楚清歌手腕上的绳索,好像晚一刻那绳子又会把楚清歌重新吊起来一样。
楚清歌蓦然红了眼眶。
豆大的眼泪砸在手腕上,碎成几瓣。
正在解绳子的裴景安怔了怔,终于抬起眼看她,满是尘土和干涸血迹的手匆匆忙忙摸上楚清歌的脸,抹去泪痕。
“怎么了?怎么哭了?”裴景安问,“是不是疼?”
他像个没见过什么场面的毛头小子,什么高傲矜持,什么从容雅致,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上扬的眼尾不复往日的犀利,柔软得像是一片半空中飘落的羽毛。
楚清歌闻着自己鼻尖的血腥气,捆在一起的两只手触上裴景安的脸。
毫无知觉,但是脸上那些血不是做不得数的。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前一刻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此时却能动能说话地站在自己面前。
楚清歌连眼泪都不敢再掉,生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裴景安又躺在了一滩血泊之中。
她只定定地瞅着裴景安,手上没有任何触觉,用力也不知道该用多大,怔怔用手指背面抹去裴景安脸上的血,“你疼不疼?”
她连视线都不敢往下落,裴景安肋下还插着那把匕首,楚清歌隐约知道,这种时候刀不能拔出来,不然容易失血过多而死。
裴景安抚上她的手背,也想确认眼前的楚清歌是真实的。
没有被李泉丧心病狂地杀掉,也没有因为自己晚了一步,被冰冷坚硬的粉碎机吞噬。
“没事,”裴景安哑了嗓子,“不疼。”
“你骗人……”
“没有……”
“你……”
楚清歌望着他,那两片樱花一般的薄唇如今惨白一片,一丝血色也没有,却还是微微勾起。
眼泪就掉得更凶了。
楚清歌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
“好了好了,是不是绑着不舒服,绑了这么久肯定疼。”被那眼泪一烫,裴景安回过神来。
眼前的一切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裴景安松了一口气,意识重新回到身体里,才感觉到肋下分筋错骨的痛。
他下意识捂住伤口,总是挺直的背脊微微佝偻。
温热的血像是带走了身上所剩无几的热气,从血肉和刀锋之间涌出来,捂了满手。
裴景安闭了闭眼睛,剑眉拧起来,低下头压抑着,不愿让楚清歌察觉自己的脆弱。
但呼吸的节奏骗不了人。
身体的本能也骗不了人。
裴景安还是跪了下去,像秋冬萧瑟季节里,枝头终于失了最后一丝水分的枯叶,再也没有一丝活力。
干瘪的叶茎从枝桠脱落,坠在地上,都不用谁来踩,只要一点点的风,稍稍一翻动,就碎了。
“裴景安……裴景安!”
楚清歌慌里慌张地陪着他跪下来,肿胀的手不管不顾地扯开裴景安那只手,用自己还算干净的手心捂住伤口。
没多久掌心就被染红了。
眼泪像是决堤了一样,呼啦啦往眼眶外面涌,“怎么这么多血啊?怎么……怎么止不住……”
她从来没有一刻,渴望生的决心这么大,而又对眼前的情况感到如此无助。
不敢看裴景安的脸色,生怕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她眼前,就慢慢闭上了。
她只能往下看,环顾台下。
那些人在搜李泉的身。
在搜查整个仓库还有没有别的潜在危险。
在切断电源,防止粉碎机再次启动。
在把远处的遥控器和手枪都捡起来,收归证物袋。
没有人有时间管他们。
楚清歌只能换了另一只干净的手,再次捂住伤口,甚至加了点力道,试图按压住不断渗血的地方。
裴景安闷哼一声,覆在楚清歌手背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
额角的青筋怦怦跳动,裴景安咬牙忍过这一阵疼,刻意将语气放轻松了些,“好了,不哭了,再哭给我淹死了。”
楚清歌瞪了他一眼,“再说话给你嘴巴封起来!”
然而那双泪光涟涟的杏眼看起来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裴景安有点费力地抬手,拇指指腹摩挲在她下巴上,“怎么封?”
他捏着楚清歌的下巴,引得她低头,冰冷的唇瓣相触,不过一瞬就松开了,“这样封?”
“你这人……”楚清歌哭到没有精力害羞,